晨雾如纱，笼罩着雪蚕宫的断壁残垣。赵庭春默立风中，玄色大氅猎猎作响。他伸手抚过石壁上未干的血痕——三日前与血魂阁余孽那一战，惨烈如昨。凝霜剑悬于腰间，剑鞘上雪蚕王鳞片随心跳微微震颤，泛起幽蓝冷光。
“赵大哥。”清露师姐踏露而来，斗篷沾湿，木簪微晃，“山下镇中，又见‘雪羽’。”
“雪羽？”赵庭春转身，目光如刀，“莫非是黑衣教的雪魂令？”
“非也。”清露自袖中取出一片半透明羽翎，递上前来，“此羽纹路诡谲，与血魂阁标记如出一辙。”
赵庭春指尖刚触羽缘，一阵刺痛袭来，暗红血珠自羽缝渗出，落地竟蚀出浅坑。他瞳孔骤缩：“蚀骨羽……专克雪蚕血脉。”
蹄声骤起，王小沐策青骓马疾驰而至，银鞍染血，铁剑未出鞘却自鸣不止：“赵大哥！镇西义庄……有人遭雪羽刺杀！”
“走！”赵庭春将羽收入怀中，翻身上马。众人沿青石板路疾奔，远见义庄白幡狂卷，朱漆大门悬半块血牌，上书“血债血偿”西字，墨迹狰狞。
院中横尸遍地。一老者被乌木羽钉于供桌，心口羽身刻血魂纹。赵庭春掀其袖，见手背淡青鳞印——与苏守、小桃印记同源。
“是雪蚕宫守门人！”李雨春银杵挑开衣襟，“怀中有信，予小桃姑娘。”
小桃下马接信，指尖微颤。信纸字迹扭曲，似被强握而书：“丫头，雪魂令现世，血魂阁欲引雪蚕王归位。莫信他人，包括……至亲之人。”
“至亲？”南宫燕蹙眉，“所指是赵大哥，抑或……”
“是李守真。”苏守拄枣木杖入门，身后二十余剑客肃立，“五十年前，我曾见雪魂令控人魂魄，黑衣教主凭此唤醒血魂蛊王。”
赵庭春按剑：“苏老何出此言？”
“因我曾为血魂阁客卿。”苏守卷袖露臂上青黑纹路，“彼以雪蚕王之血饲我，命守雪魂令。后虽逃脱，此物之毒终身难忘。”
话音未落，梁上骤响。乌木羽箭破空而下，首取小桃咽喉！赵庭春挥剑格开，二箭三箭接连封路。
“千机羽！”王小沐铁剑长鸣，“此机关羽唯雪蚕王血可破！”
小桃指尖泛金辉，咬破滴血于供桌羽身。血落“滋”响，乌木羽顿化齑粉。梁上机关戛止，第三箭铿然坠地。
“速往李家祖宅！”赵庭春拉小桃上马，“李守真必有对策！”
枯井畔，李守真以枯枝拨井水，风掀白发，颈后鳞印隐现。
“李老爷子！”赵庭春高喊，“血魂阁携雪魂令至！”
李守真弃枝转身，腰间雕花铜匣“李氏守誓”篆文古朴：“候尔等多时矣。”匣中黄绢展，井水泛金。绢上除《霜华录》笔迹，更绘雪玉宫阙，鳞片如雨坠，每片镌一名。
“此乃……雪蚕王守誓碑。”小桃颤指图中模糊名姓，“最后一人……是沈清欢。”
“然也。”李守真取透明鳞片，“沈姑娘留此鳞片，言血魂阁再临之日，可引守誓碑之力。”
院外杀声震天。玄衣众破门而入，青铜面具人腰悬半块血魂鼎，血纹森然：“李老儿，守誓碑合该炼我万蛊神丹！”
“妄想！”李守真塞鳞片入小桃手，“丫头，以血启碑！”
小桃咬指滴血，鳞片金芒乍现，与井水共鸣。地裂碑出，汉白玉碑雪蚕文誓言流光溢彩。
“守誓碑现世！”苏守举剑高呼，“雪蚕血脉当醒！”
面具人怒举血魂鼎，红芒化血蟒扑碑。小桃张臂迎上，金泪落处光雾氤氲，血蟒尖啸溃散。
“够了！”面具人掏半块血魂令，割腕血饲令。血雾凝巨手抓向小桃，赵庭春挥剑相抗，虎口震麻。王小沐铁剑助阵，南宫燕柳叶镖齐发，皆难敌血手凶威。
小桃身颤金芒渐弱，赵庭春欲冲被清露所阻：“血魂令乃雪蚕骨所炼！”
“那又如何！”他声颤目赤，“小桃不可有失！”
“阿娘言……”小桃抬眸复眼流转，“守誓非以己命，乃借众生之力。”
她指尖轻触赵庭春手背，金印留痕。漠北祭坛沈清欢以身相护、镜湖枯井小桃血唤残魂、夜半梦语“哥哥之血即雪蚕王之血”……往事电光石火间掠过心头。
“小桃！”他捧其面颊，“汝非独行！”
小桃笑靥淡去，身化透明若融晨雾。赵庭探手唯触虚空，耳畔余音袅袅：“哥哥，阿娘候我……共启雪蚕宫门。”
“不——”他跪地泪溅青石，悲声哽噎。
清露轻拍其肩：“非逝也，归入雪蚕魂灵。”
“然她曾言……”赵庭春望空雾喃喃，“要同归医馆，教小棠唱《霜华录》……”
“终以他法存世。”李守真递《霜华录》全卷，“雪蚕魂灵，永护江湖。”
面具人见小桃消逝，暴怒举令：“尽毁此间！”
“住手！”苏守率众剑指强敌，“血魂阁恶行，今日当终！”
“凭尔等？”面具人嗤笑间，血魂令红纹蠕动吸光纳影。
小桃残影处忽漾清音：“阿娘说，守护之意，非固守过往，乃开创未来。”
金芒骤盛如旭日破云，青铜面具人血手崩散，踉跄退步。雾散处，月白道袍女子立墙头，银燕簪耀雪蚕鳞光——竟是小桃复生。
“姑姑！”小棠扑入其怀，“未死！”
小桃抚侄女发顶，转望赵庭春：“哥哥，我归矣。”
西目相对时，星辉流转。赵庭春豁然明朗：传承非血脉枷锁，而是众人以热血信念共植的希望之种。
“归医馆。”他挽小桃，向南宫燕伸手，“来自方长。”
南宫燕笑握其掌，抱小棠轻语：“唤姑姑。”
“姑姑——”童声清亮，破晓光洒银簪鳞链，暖若初阳。
李守真望小桃泪落银簪，忽问：“丫头，汝母……可是沈清欢？”
小桃身颤如秋叶：“您识阿娘？”
“五十载前，曾见伊人立雪蚕宫前，誓守此门。”老人目透追忆，“黑衣教至，她推我入井独引追兵……再未归来。”
雪止云开，日照鳞链泛金辉。赵庭春凝望小桃眼中星芒，终悟江湖真意：非独行暗夜，乃众生以热血信念，共燃长明之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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