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来得缠绵,青石板路上浮着层薄雾,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咚作响。赵庭春立在"松雪书院"的朱漆门前,玄色大氅沾着雨珠,腰间凝霜剑的剑鞘泛着幽蓝——这是他们在沙海阁寻到的最后一块雪蚕王鳞片,与前九块的星图、冰花、竹笛等纹路不同,鳞甲边缘刻着半朵墨莲,像极了某种古老的文房印记。
"赵大哥,书院的老秀才来了。"清露师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油纸伞斜斜撑着,发间木簪系着青梅,"他说...说您手里有雪蚕王的'信物'。"
王小沐扯了扯被雨水打湿的缰绳,青骓马打着响鼻喷出白雾:"我从扬州书商那里打听过,这松雪书院是五十年前雪蚕王亲手建的。当年他为救被毒瘴困死的学子,用自己的血炼制'醒神墨',救了整座书院的三百书生。"
话音未落,书院的雕花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穿月白长衫的老者,须发皆白,腰间挂着个青铜笔洗,洗中盛着半砚墨汁,墨色浓稠如漆,却泛着幽蓝的光。他抬眼时,赵庭春只觉心头一震——那双眼睛,与沈清欢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清峻,像极了寒潭里映着的明月。
"雪蚕宫的客人?"老者开口,声音清越如击玉,"你们来松雪书院,是为了'墨魂卷'?"
"墨魂卷?"小桃从马背上跳下,发梢沾着雨珠,"阿娘说过,那是雪蚕王写的武学秘籍,能化墨为刃,以笔为剑。"
老者轻笑一声,将笔洗递到小桃面前:"墨魂卷确实在书院。五十年前,黑衣教主用它炼制'蚀骨墨',害死了我师父。我师父临终前说,这卷要留给'真正能守护的人'。"
赵庭春握紧凝霜剑:"您是...?"
"我叫陆清砚。"老者将笔洗收进袖中,"这是'引墨铃',能引动书院的机关。但..."他顿了顿,"要进藏书阁,需过三关:'墨雾迷踪''笔锋劫''文心印'。"
松雪书院的庭院里种满了松竹,雨丝顺着竹叶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密的水晕。陆清砚停在藏书阁前,指尖拂过门楣上的"墨韵"二字,门环上的青铜笔纹被雨水冲得发亮。小桃站在最前,发梢沾着雾珠,颈间的鳞片项链泛着柔和的金光。
"第一关,墨雾迷踪。"陆清砚指向庭院中央的石桌,桌上摆着方端砚,砚中墨汁泛着幽蓝,"墨汁里藏着'幻墨',会让人看见最在意的人。"
众人围到桌前。赵庭春刚要触碰砚台,砚中突然腾起紫黑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现出沈清欢的幻象——她穿着月白道袍,站在雪蚕宫的梅树下,向他伸出手:"小沐,带小桃走...";又映出小桃的幻象——她在镜湖山庄的枯井边,用血唤醒雪蚕王残魂,耳边响起阿娘的低语:"阿爹,阿娘,我做到了..."
"够了!"赵庭春挥剑斩向雾气,剑锋却穿过雾气,扎进石桌的雕花里。他望着雾中逐渐消散的幻象,声音发颤:"我怕...怕守护不了你们。"
"你没怕。"小桃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心口,"你怕的是...没资格守护。"
赵庭春浑身一震。他想起初遇小桃时,她在漠北地牢里说"要替阿娘活着";想起镜湖山庄的枯井边,她用血唤醒雪蚕王残魂;想起昨夜她在他怀里说"阿爹,阿娘说...守护的意义是传承"...原来他不是怕,是在用恐惧丈量自己的责任。
雾气突然散了,砚中的墨汁泛起金光,映出小桃的笑脸:"哥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第二关,笔锋劫。"陆清砚指向藏书阁的楼梯,"楼梯两侧的墙上刻着历代书院的'镇院碑',要找到与雪蚕王笔意相符的碑文,才能打开暗门。"
小桃取出腰间的第九块鳞片,对着碑文比划。当鳞片对准某块碑时,碑身突然泛起金光,露出里面的机关——是个青铜笔架,笔架上插着支玉笔,笔杆上刻着"雪蚕"二字。
"这是...雪蚕王的'墨魂笔'!"李雨春从楼梯下跑来,怀里抱着药箱,"《霜华录》完整版说,墨魂卷与墨魂笔互为表里,只有真正的雪蚕血脉能唤醒!"
话音未落,楼梯两侧的墙上突然弹出无数青铜刺。赵庭春挥剑格挡,却见刺尖泛着幽蓝的光——是血魂阁的"蚀骨钉"!青铜面具男人从刺雨中走出,腰间挂着半块血魂鼎,鼎身的血纹在雨里泛着妖异的红光:"墨魂卷!我要用它炼制'万蛊蚀心丹',让全天下的书生都变成我的傀儡!"
"休想!"赵庭春挥剑斩向血魂鼎,凝霜剑的寒芒与血纹碰撞,溅起细碎的墨屑。王小沐的铁剑跟着刺出,却被鼎身的血纹缠住,剑身发出"嗡嗡"的悲鸣。
小桃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墨魂笔上。她的血泛着淡金色,与笔杆上的"雪蚕"二字共鸣,玉笔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青铜刺纷纷缩回墙里,青铜面具男人踉跄后退:"不可能!墨魂卷早就该被我血魂阁掌控!"
"你错了。"小桃的声音变得空灵,"墨魂卷不是用来炼制邪丹的,是用来...传承文脉的。"
她将墨魂笔抛向空中,笔锋突然化作漫天墨雨,落在血魂卫的身上。血魂卫的皮肤开始溃烂,体内的蛊毒被墨雨中和,纷纷倒在地上痛苦呻吟。青铜面具男人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面的黑纹正在消退,终于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
"走!"陆清砚拽起赵庭春,"藏书阁的秘密要守住了!"
藏书阁的顶层,雨过天晴。阳光透过雕花窗洒在书案上,将小桃的发梢染成金色。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墨魂卷,忽然想起沈清欢临终前说的话:"小桃,若有一日,你需要用这卷守护重要的人...记住,文人的笔,要永远为正义而炽热。"
"陆先生,"小桃将墨魂卷递给他,"这是阿娘和阿爹的遗愿,你要好好守护它。"
陆清砚接过卷轴,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金字纹路:"我师父说过,雪蚕王的文道,是'以墨为骨,以心为魂'。我会用它,教更多孩子读书写字,让文脉不断。"
赵庭春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守住过去,而是用爱与勇气,去书写属于未来的故事。墨魂卷的归位,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回医馆吧。"他抱起小桃,向南宫燕伸出手,"我们有的是时间,去守护更多的文脉。"
"嗯。"南宫燕笑着握住他的手,将小棠从她怀里接过来,"小棠,叫姑姑。"
小棠眨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喊:"姑姑。"
小桃低头看向小棠,眼眶泛红:"小棠,以后...姑姑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好!"小棠拍着小手,"我要学写'雪'字,像阿娘的发簪那样美!"
雨丝飘进窗棂,落在墨魂卷的金纹上,泛起细密的光。赵庭春望着小桃的背影,忽然想起李守真消散前的笑容——原来守护的意义,从来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而是无数人用热血和信念,在黑暗里种下的希望。
陆清砚轻轻展开墨魂卷,卷轴上浮现出流动的金色文字。他取过墨魂笔,在空气中轻轻一挥,墨迹竟在空中凝结成一个个发光的文字。
"这是雪蚕王独创的'墨韵武学'。"陆清砚解释道,"以文入武,以墨化形。你们看…
他手腕轻转,墨迹在空中化作一只墨色蝴蝶,翩翩飞舞。蝴蝶翅膀上的纹路竟是细密的文字,仔细看去,正是《诗经》中的句子。
小桃看得入神,忍不住伸出手指。墨蝶停在她的指尖,化作一行诗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好美..."小桃喃喃道。
陆清砚微微一笑:"墨魂卷的真正力量,不在于伤人,而在于教化。雪蚕王当年创立这门武学,就是希望武者也能明理知义,文人也能强身健体。"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小沐警觉地握紧铁剑:"有人来了!"
只见数十名书院学子匆匆跑来,为首的青年气喘吁吁地说:"陆先生,城西的贫民区突发瘟疫,很多孩子都病倒了!"
赵庭春与南宫燕对视一眼,立即说道:"带我们去看看。"
城西的贫民区弥漫着难闻的气味,低矮的房屋里不时传来咳嗽声。生病的孩子们躺在草席上,面色苍白。
南宫燕仔细检查后,眉头紧锁:"这是血魂阁留下的蛊毒,虽然被墨雨中和了大半,但余毒未清。"
小桃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墨魂笔:"陆先生,您说过墨魂卷能化墨为药..."
陆清砚眼睛一亮:"不错!雪蚕王当年就是用醒神墨救治学子。"他接过墨魂笔,在空中书写药方。墨迹化作点点金光,落入南宫燕准备好的药汤中。
"让孩子们喝下这药。"陆清砚说道。
服下药汤的孩子们很快面色转红,咳嗽声渐渐平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拉住小桃的衣角:"姐姐,我...我也想学写字。"
小桃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希望"二字:"等你病好了,姐姐教你写很多很多字,好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赵庭春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了墨魂卷真正的价值。它不仅是武学秘籍,更是传承文明、播种希望的火种。
夜幕降临,众人回到书院。陆清砚在藏书阁中点起灯火,开始整理墨魂卷中的典籍。
"赵少侠,"陆清砚忽然说道,"我想在书院开设免费的学堂,专门收留贫苦的孩子。不知你们可否留下来帮忙?"
赵庭春望向小桃,见她眼中满是期待,便点头答应:"这正是我们想做的。"
小桃开心地拉起小棠的手:"以后我们一起来学堂读书写字,好不好?"
小棠奶声奶气地重复:"读...书...写...字..."
月光如水,洒在书院的白墙上,映出众人忙碌的身影。墨魂卷在案上泛着柔和的金光,仿佛在诉说着雪蚕王未竟的心愿。
这一夜,松雪书院的灯火格外明亮,仿佛黑暗中的一颗明星,照亮了前行的道路。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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