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的晨雾裹着桂花香漫进巷口时，赵庭春正勒住青骓马的缰绳。南宫燕翻身下马，月白裙裾扫过青石板，发间的银燕簪在薄雾里泛着幽光——那是他用半块碎银在镇口银匠铺打的，说是"临时凑合"，此刻却被她小心别在鬓边。
"前面就是南宫府。"她抬手指向街角那座朱漆门庭，门楣上"南宫"二字鎏金，却被晨雾浸得有些发暗，"三年前阿爹中毒后，府里就换了青瓦，说...避晦气。"
赵庭春望着门前行色匆匆的家丁，注意到他们腰间都挂着青铜鱼符——那是南宫世家的暗卫令牌。他摸了摸怀里的《霜华录》中卷，又看了看南宫燕紧绷的下颌线："你阿爹...最近如何？"
"每日子时咳血三次，全靠我偷藏的'寒蝉散'吊着。"南宫燕加快脚步，鞋跟叩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昨日大长老还说，要请鹰爪门的'毒手先生'来看——你知道的，那老东西是黑衣教的人。"
赵庭春心头一沉。鹰爪门投敌后，"毒手先生"周正明便成了黑衣教的"毒师"，专门调制各种奇毒。若南宫烈真请他来，怕是...他刚要开口，南宫府的大门突然"吱呀"打开，两个持剑的家丁拦在门前。
"大小姐，大长老有令，"左首家丁面无表情，"近日府中忌生人，您带的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南宫燕的指尖扣住腰间柳叶镖："让开。我要见阿爹。"
"大长老说，"右首家丁往前半步，"小姐带回的外人，恐有歹意。"
"歹意？"南宫燕冷笑一声，甩袖甩出三枚透骨钉，"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透骨钉擦着两个家丁的耳际钉入门框，入木三分。两人脸色骤变，刚要拔剑，门内突然传来清越的钟鸣——是南宫府的"警世钟"，只在遇刺时才会敲响。
"有刺客！"
喊杀声从府内炸响。赵庭春旋身将南宫燕护在身后，凝霜剑出鞘，剑锋挑开迎面掷来的透骨钉。月光下，七八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正从墙头跃下，手中毒爪泛着幽绿光芒——正是鹰爪门的"追魂爪"。
"是他们！"南宫燕拽着他往门内跑，"大长老肯定勾结了黑衣教！"
院中的青竹被剑气削得簌簌作响。赵庭春挥剑格开毒爪，瞥见廊下站着个穿月白锦袍的老者，正是南宫烈的心腹管家陈福。陈福手里举着个青铜令旗，正冲黑衣人喊："放箭！别伤着小姐！"
"陈叔！"南宫燕惊呼，"你这是..."
"大小姐，得罪了！"陈福咬了咬牙，甩出三枚铁蒺藜，"大长老说了，您带回的《霜华录》是祸根，必须...必须..."
话音未落，一支透骨钉破空而来，精准地钉入他咽喉。赵庭春转头望去，只见二楼回廊上立着个穿玄色暗纹锦袍的中年男子，手持青铜护腕，正是南宫烈的大长老南宫鸿。
"燕儿，"南宫鸿的声音像刮过瓷器的砂纸，"你擅闯禁地，私藏《霜华录》，可知罪？"
南宫燕的指尖掐进掌心："阿爹的中蛊是不是你做的？"
"胡说！"南宫鸿挥袖，两个黑衣人扑向赵庭春，"你阿爹是中了黑衣教的'蚀骨蛊'，我正想办法请毒手先生...你这丫头倒好，引狼入室！"
赵庭春挥剑斩断毒爪，瞥见南宫燕眼底的红血丝——她显然己忍了许久。他反手将她护到身后，朗声道："大长老若真为阿爹着想，就该交出《霜华录》下卷的线索，而非阻拦我们！"
"下卷？"南宫鸿冷笑，"《霜华录》早被你娘烧了！当年她偷走上卷，害得沈家满门被屠，如今又来骗你..."
"够了！"
一声清叱打断他的话。南宫燕甩出腰间所有柳叶镖，镖雨笼罩南宫鸿面门。他慌忙挥护腕格挡，却见其中三枚镖突然转向，钉入他脚边的青砖——那是南宫燕幼时练的"燕回镖"，专破暗器。
"阿爹说过，"南宫燕一步步逼近，"沈家没有背叛雪华剑派的人。当年是我娘自愿退出，为的是保护《霜华录》上卷不被沈家旁支夺去。"
南宫鸿的护腕突然发出"咔"的轻响。赵庭春瞥见他腕间浮起青紫色纹路——是"蚀骨蛊"发作的前兆。他趁机挥剑挑开黑衣人的毒爪，拉过南宫燕往祠堂跑："先找线索，再救阿爹！"
祠堂里供着南宫氏历代祖先的牌位，香案上摆着未燃尽的香。南宫燕翻开供桌下的暗格，取出一本泛黄的账册："这是我娘的陪嫁账，里面记着她捐给济生堂的药材数目...等等，这是..."
赵庭春凑过去，只见账册最后一页夹着张绢帛，上面写着："霜华草生雁门关外，雪蚕需用天山雪水养，破蛊需两者同煎，月圆时服下。"
"雁门关！"南宫燕眼睛发亮，"原来解蛊的药引在雁门关！"
"所以天山派的信..."赵庭春突然顿住，目光落在绢帛角落的暗纹上——是朵六瓣梅花，与《霜华录》上卷的标记如出一辙。
"是阿娘的字迹！"南宫燕指尖颤抖，"她早就知道解蛊的方法，却...却没告诉我。"
院外传来喊杀声渐弱。赵庭春推开窗户，见黑衣人正被南宫府的暗卫围歼，陈福的尸体被拖走，南宫鸿则被两个家丁架着，玄色锦袍上染了大片血。
"他们要抢《霜华录》！"南宫燕突然拽住他往密道跑，"密道入口在供桌第三块砖下！"
两人刚钻进密道，就听见祠堂大门被踹开的声音。南宫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给我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丫头和《霜华录》！"
密道里霉味刺鼻，南宫燕点燃火折子，照亮墙上刻着的暗器图谱——正是南宫世家的"千蛛万毒手"，与雪华剑派的"回风舞雪"竟有七分相似。
"原来两家剑法同源。"赵庭春摸着墙上的刻痕，"难怪你娘的暗器手法像雪华剑法。"
"阿爹说，"南宫燕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沈、南宫两家是世交，共同研习剑法。后来沈家出了个叛徒，勾结外敌，才导致沈家被灭，南宫家也被迫改练暗器。"
密道尽头是个铁箱，南宫燕用发簪挑开锁，取出个油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块羊脂玉佩，雕着并蒂莲，与她腰间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我娘的嫁妆玉佩，"她将玉佩塞进赵庭春手里，"她说，若有一日遇到真心待你的人，就把这玉佩给他。"
赵庭春握着玉佩，只觉掌心发烫。他望着南宫燕在火光下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夜她为他包扎伤口时，指尖的温度——原来有些话，不必说破，便己心照不宣。
"走！"南宫燕突然拽他起身，"密道出口在城外破庙，我们得赶在天亮前离开姑苏。"
两人钻出密道时，晨雾己散，姑苏城的青瓦白墙在晨光里泛着金。南宫燕翻身上马，回头对他一笑："这次...换我带你去雁门关。"
赵庭春翻身上马，将玉佩贴身收好。他望着她被风扬起的裙裾，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驼铃声——与第三章在村庄听到的驼铃如出一辙。他心头一凛，握紧了凝霜剑的剑柄。
"怎么了？"南宫燕察觉他的异样。
"没什么。"赵庭春笑了笑，"只是觉得...这一路的刀光剑影，终究会有个了结。"
马蹄声碎，踏碎满地晨露。两人策马往城外奔去，背后是南宫府的方向，那里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像极了雪华山上的雪。
但他们都知道，有些雾，终将被剑锋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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