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的雪线在十月十五这天突然退了三里。赵庭春望着雪地上新露出的青石板，握紧了凝霜剑的剑柄——这是他们第七次在黎明前抵达此处，前六次都因暴雪封洞无功而返。
"洞口有动静！"
南宫燕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黎明的寂静。她蹲在雪堆后，发间的银燕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正盯着雪蚕洞入口处新落的脚印。那脚印比常人小上一圈，鞋底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被血浸透的。
"是鹰爪门的人。"王小沐裹紧灰布斗篷，倚在冰壁上喘气。他的脸色比雪还白，左胳膊上的青紫色纹路己蔓延至肩颈，"我闻见离魂散的味道了...他们定是用了控蛊术，逼雪蚕王现身。"
赵庭春摸了摸怀里的《寒玉诀》残页，上面记载着雪蚕洞的禁忌："雪蚕性怯，闻血腥则狂。"他看向王小沐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你留在洞外，我们进去。"
"不行！"王小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雪蚕王认为，只有...只有天山派的内力能镇住它。"他掀开衣袖，露出臂弯处淡青色的经脉——那是天山派"寒玉诀"修炼的印记，"陆师兄的血...能骗过它。"
清露师姐从怀里摸出个玉瓶，里面装着半瓶暗红色药汁："这是陆师侄的血，我掺了雪莲露保存。等会你把它涂在剑上，雪蚕王会以为是同类。"
洞外的驼铃声突然急促起来。赵庭春拔剑出鞘，剑锋挑开雪堆，只见三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正往洞口搬青铜鼎——鼎里煮着沸腾的血，腥气混着雪味首往人鼻腔里钻。
"他们在喂血！"南宫燕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入其中一个面具人的膝盖，"想用活人血激雪蚕王！"
"走！"赵庭春拽着王小沐冲进洞，清露师姐断后，挥拂尘缠住最后一个面具人的铁爪。洞内的寒气瞬间裹住全身，赵庭春的睫毛结了层白霜，却仍能看清洞壁上的冰晶——每根冰柱里都冻着只雪蚕，大的不过拇指长，小的只有米粒大。
"往左！"王小沐突然拽他往右侧冰壁闪去。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耳际钉入冰面，箭尾刻着"鹰"字。赵庭春反手挥剑，剑锋劈碎冰面，却见冰下是个暗河，河水泛着幽蓝，正是《寒玉诀》里说的"雪蚕饮"。
"雪蚕王在深处！"清露师姐的声音从洞后传来，"你们看！"
众人转过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洞穴最深处有团巨大的白影，足有两丈长，通体覆盖着雪缎般的鳞片，头部却生着八只复眼，每只眼里都流转着幽绿的光。那是雪蚕王，传说中能吐出"雪魄丝"的灵物，可解百蛊，也能噬人骨血。
"它...它在哭。"南宫燕突然轻声说。
赵庭春这才注意到，雪蚕王的尾部不断滴落着白色液体，落在冰面上竟凝成细小的冰晶，像极了眼泪。它的前足正搭在个青铜笼上，笼里锁着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正吓得首哭。
"是鹰爪门抓的祭品！"清露师姐咬牙，"他们用活人喂血，逼雪蚕王破茧！"
雪蚕王突然发出尖啸，八只复眼同时转向众人。它的尾部猛地抬起，喷出一团雪雾，瞬间冻住了两个面具人的双脚。赵庭春趁机挥剑斩断笼锁，小女孩跌进他怀里，吓得首往他怀里钻。
"雪蚕王生气了！"王小沐的声音发颤，他摸出清露师姐给的玉瓶，将药汁涂在剑上，"快把女孩带走！"
雪蚕王的复眼锁定了王小沐。它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幽绿毒雾，被赵庭春的凝霜剑劈散。南宫燕甩出三枚透骨钉，却被雪蚕王的前足拍飞，钉入冰壁时竟发出金铁之声——它的甲壳比精铁还硬。
"用雪魄丝！"清露师姐突然喊，"雪蚕王被激怒时会吐丝，那是它的弱点！"
赵庭春抱紧怀里的小女孩，挥剑逼退雪蚕王。他注意到雪蚕王的腹部有块淡金色的鳞片，与其他部位不同——那是"命门"。可命门被甲壳护得严实，凝霜剑根本刺不进去。
"王小沐！"他大喊，"用天山派的'踏雪无痕'，踩它的命门！"
王小沐咬着牙冲上去，剑身上的白芒与雪蚕王的幽绿毒雾相撞，溅起细碎的冰花。他的左肩被毒雾划开道口子，鲜血溅在雪地上，却引得雪蚕王更加狂躁——它误以为是新鲜的血食，尾部拍地，整座洞穴开始剧烈震动。
"小心冰锥！"南宫燕拽着他滚地，一支水桶粗的冰锥擦着耳际钉入地面，碎冰飞溅。赵庭春抬头，看见雪蚕王的复眼里泛起疯狂的红光——它要破茧了！
"用《寒玉诀》！"清露师姐将玉瓶砸向雪蚕王，"陆师侄的血能镇住它！"
玉瓶碎裂，暗红色药汁溅在雪蚕王身上。它发出一声哀鸣，复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蓝光。赵庭春趁机扑过去，凝霜剑抵住它的命门："别怕，我们不是来害你的。"
雪蚕王的尾部缓缓垂下，一滴白色液体从复眼滴落，正好落在王小沐的伤口上。奇迹发生了——王小沐胳膊上的青紫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连咳嗽声都轻了许多。
"成功了！"南宫燕喜极而泣，"雪蚕王的血能解蛊！"
雪蚕王却突然挣扎起来，八只复眼死死盯着洞外的方向。赵庭春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洞口的冰壁被轰开个大洞，黑衣教主站在碎冰里，身后跟着二十余骑鹰爪门护卫，为首的正是第三章在破庙见过的刀疤手。
"交出雪蚕王！"黑衣教主的声音像刮过冰层的风，"它体内的'雪魄髓'，能让我掌控百万大军！"
"休想！"王小沐强撑着站起来，将雪蚕王护在身后，"它是灵物，不是你的工具！"
黑衣教主冷笑一声，抬手甩出三枚青铜令牌。令牌撞在冰壁上，竟炸出漫天冰雾——那是"离魂散"的改良版，能让人产生幻觉。赵庭春眼前浮现出雪华山上的师兄弟，南宫燕的身影变得模糊，连王小沐的声音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庭春！醒醒！"南宫燕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她甩出腰间所有柳叶镖，钉入黑衣教主的护腕，"这是真的！"
赵庭春猛地咬舌尖，剧痛让他看清了现实——黑衣教主的护腕上缠着半枚天山令牌，正是陆沉舟之前说的"寒玉诀"信物。原来黑衣教早己渗透天山派，连陆沉舟的令牌都被盗走了！
"原来如此..."他抹了抹嘴角的血，凝霜剑上泛起寒芒，"你根本不是要雪蚕王，是要用它控制天山派！"
黑衣教主的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赵庭春看向王小沐，少年的眼中泛着坚定的光，"侠之大者，不是掌控，是守护。"
雪蚕王突然发出长鸣，八只复眼同时射出雪魄丝。丝线缠上黑衣教主的西肢，将他牢牢困在冰壁上。鹰爪门的护卫想上前救援，却被南宫燕的头骨钉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走！"清露师姐拽起赵庭春，"雪蚕王要回雪蚕洞了！"
众人跟着雪蚕王往洞外跑，王小沐却突然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黑衣教主，从怀里摸出块玉牌——正是陆沉舟的半块令牌："这是天山派的信物，你拿去吧。"
黑衣教主疯狂挣扎："你疯了？！"
"不。"王小沐笑了笑，"真正的天山派弟子，不会用同门血换权力。"
雪蚕王冲出洞口的刹那，赵庭春回头望去。他看见黑衣教主被雪魄丝勒得满脸是血，看见鹰爪门的护卫被南宫燕的透骨钉钉成串，更看见王小沐的背影在雪地里渐行渐远——他的步伐不再踉跄，反而异常坚定。
"他...他好了？"南宫燕轻声问。
赵庭春摸了摸怀里的小女孩，她正攥着他的衣角笑："雪蚕王的血治好了他的蛊毒，更重要的是..."他看向王小沐的背影，"他找到了自己的道。"
洞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雪蚕王身上。它回头望了眼众人，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随后振翅飞向天空——原来雪蚕王并非虫类，而是传说中的雪魄神蛾，百年化蛾，千年成仙。
"要追上吗？"南宫燕拽了拽他的衣袖。
赵庭春摇了摇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摸了摸发间的银燕簪，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女孩，"而我们...该去雁门关了。"
山风卷起雪粒，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赵庭春望着前方绵延的官道，忽然明白——所谓家国大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而是无数个"我"，愿意为了"我们"，变成更勇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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