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每遇梨花时节,人多携酒至树下,曰∶为梨花洗妆。
赵舜前两日便下了帖子,邀先生至京郊梨园喝酒。
今日他到了谢府,等着与先生一道出去。无事走到西跨院的时候,又见到了阿迟。
二人心中都有芥蒂,只一照面,便不吭声了。
“等会我要梨园,你去不?”赵舜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邀她做什么,她一个丫鬟,哪有空玩耍。
顿了顿赵舜又补充:“先生也去。”
阿迟抬头看他戏谑的眼神,心中哂笑,难道他觉得这就能拿捏住她了?他自己跟雪雁那档子事还没捂好呢。
心下一横,反正都快要走了,多跟先生处一次是一次,她光风霁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好啊,带我不麻烦吧?”
赵舜脸上的表情要碎了,他本就是打算讥她一番,没想到阿迟真顺杆爬了。
“不麻烦。”赵舜磨牙,带个丫鬟算什么麻烦。
“那我去跟雪雁姐姐说一声。”她特地加重了雪雁那两个字。
赵舜回去便后悔冲动把簪子送雪雁了,没想到今日便被人戳心窝子。难不成她以为,他会爱慕雪雁?可真是自不量力,自己是个丫鬟,还当丫鬟都成个宝了?只表姐那般的名门闺秀才堪配皇子吧。
心中虽这般想,面上倒是未显,只嗤笑一声,倒是弄得阿迟有些莫名。
“还不去?”,见阿迟未动,赵舜睇她一眼。
“哦。”她赶紧便去了。
出门的时候,见阿迟也跟着,先生有些诧异,却没有说甚。
赵舜指着阿迟笑着跟先生说:“先生,这个丫头我觉得挺好,等我开府了,您赠我吧。”
阿迟走路的动作顿了顿,只听到先生说:“我做不了这个主,她可没签身契,你若是真……”
后面的阿迟听不清了,因为德安喊她去下人车里坐去。
她气鼓鼓地登上车,跟德安闲扯一番,才按捺下想骂赵舜的冲动。
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待到梨园时,只见大片大片的梨花盛开,如层叠的白云,风吹花落如雪。树下隔数丈,设几案蒲团,访春之人,梨花就酒,并几碟小菜,对诗行令,小酌一盏春。
赵舜定的乃是僻静处,周围有低矮的篱笆环绕,既可观景,又无人相扰。
阿迟无事,站后面候着,南疆无此风俗,她环顾西周,只觉有趣。
时间不长,先生就被人认出,后有友人邀他共饮,赵舜不耐与他人相交,案几前只就他一人了。
喝了几杯,便觉无趣,叫了德安与大海,便去周边闲逛。
见阿迟杵眼前,便又叫了阿迟一道。
梨园南侧,有一戏园,走到此处,台上正演着《周仁哭坟》的片段。
“……幼小时青梅竹马无忧患……”
“…志同道合敬忠良恨谗奸…”
”…妻呀妻,你停一停来站一站…”
阿迟一向不耐听这些。周仁为了救忠良,让自己妻子代人嫁奸佞,妻子另嫁,新婚之夜刺杀不成后自杀,便后来就有了台上《周仁哭坟》这一段。
听了几句,只见台下有些己开始擦眼泪了,转头看德安也一副戚戚模样。
她低声问德安,“你可真觉得感人?”
“唱腔唱词都好,唱的好!”德安悄声回答。
此刻的阿迟,脑子里想的是那句名句: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台上唱的周仁妻忠肝义胆,台下听的这个小丫鬟寡廉鲜耻,这一对比,赵舜只觉得世间怎有这般人。不由得出声相讥:“你自是体会不到的。”
“拿自己女人出去挡着,算什么男人,用完了还假惺惺的哭,就这,你可真觉得好?”阿迟瞪眼问道。
“那是他妻子忠肝义胆,自愿蹈火。”
“什么叫自愿,你怎么知道自愿?他怎么不自己男扮女装去嫁呢?”
对,女扮男装那一套她倒是玩的娴熟,狂妄至极。“哪来的歪理”,赵舜不由嗤道。
“再说了,忠肝义胆的周仁妻没有留名,倒是这个周仁众人皆赞。你可知周仁妻姓甚名谁?她只是周仁妻而己么?为什么她没有自己的名字?我只觉得她可怜!”
“她是周仁妻,便就是周仁妻。”赵舜觉得眼前之人有些莫名,叫人难以理解。
此刻的阿迟,也觉得跟这样的人是说不通的,端看这世道,女人太难了,一时有些丧气。只低声叹道:“你看,我站在周仁妻的位置,只觉得她不值,作者“桔子好吃好吃”推荐阅读《男小三永不言败》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被推出来牺牲就罢了。因为唱词是男人写的,所以一个女人的义举,美名也会落她的男人头上。”
“你这便就是胡搅蛮缠了,一件义举,叫你说成这样。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如此揣测忠义之人。”赵舜分辩道,她是真小人,自是理解不了的。
阿迟后悔,她就不该提起这段,徒惹自己生气。如果先生听了,可能会理解她,她见过的人中,也就先生,能够平等而又悲悯的对待众生,赵舜永远是个高高在上的人。
德安出来打圆场:“阿迟姑娘心善,这是心疼周仁妻呢。”
她心中愤怒,无人理解,也无法言说。只闭了嘴,再不理其他。
见阿迟面色不善,赵舜便也未再言语,台下一阵阵叫好声传来,阿迟只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一行人站了一会,便又回去了。路上,赵舜悄声与她道:“我见你这般,可是知道了,为何朋党之间,能为了政见不合而大打出手了。”
阿迟知道,此刻她应该接个话,岔开话题,好缓和一下气氛,可她真的是不想说什么了。
见自己主动搭话,那人也未理,一向自傲的赵舜,也再不低头了。二人一路无语,回了谢府。
待回了藏书楼,雪雁见她回来,便问她今日之事。阿迟干巴巴地讲了一下,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雪雁听完问道:“三皇子为什么叫你跟着啊?”阿迟跟她请假那会,可没告诉她三皇子要去的,自那日后,他就没再来过藏书楼了。
难道这就醋上了?
“是先生让我去的。”阿迟可不想惹事上身。虽然她与他话不投机,但还是有人把他当金疙瘩的。
“那你怎么不跟着先生,还跟着三皇子去听戏啊?”虽然问的平静,可还是掩藏不住的酸意。
“德安闹肚子了,先生便借了我去用。”对不住了德安,谁让这二人,一个比一个事多呢。
她真的不想再听酸话了,这敌意来的莫名,就随便搪塞了几句,便又走了。
雪雁自得了簪子后,便未再与赵舜说过话,好容易赵舜来了一次,却叫阿迟得了跟着伺候的机会,再看她一副不耐烦模样,心中隐有不快。
阿迟也顾不上许多了,虽这几日雪雁时不时刺她几句,可她得抓紧写完册子。三舅母又来信了,杨鄯也催她不要再等,不然三舅母就首接登门了。
差不多要写完的时候,她回了一封信,便大致收拾了东西,等着离开了。
夫人传她的时候,阿迟正在搬书,昨日刚下了场小雨,雪雁说梅雨也快了,需得把书册好好整理一番。阿迟正累的腰痛,怀疑雪雁是不是把心中不快发泄她身上了。
听得传唤,便放下书册,去往正院了。
这是阿迟第一次来正院,以往夫人都是在花厅见的她。院中春意正浓,风传花信,雨濯春尘。
进屋只见夫人倚坐在纱窗旁的美人靠上,一身家常的青白长衫,黛眉斜飞,双眼微眯,只这随意一靠,也似这大案上花觚里摆的香雪兰一般,雅致又娇美。
夫人见阿迟来了,正了身,问她与杨家之事,阿迟之前也讲过,又照原样复述了一遍。
夫人笑道:“这也是一段缘分,昨日里,杨家夫人见我,想讨了你过去。”
阿迟未作声,只看她一眼。
“杨家六郎,你也是知道的。杨夫人想的是讨了你去做妾。”
阿迟跟三舅母商量的是,随便给她说门亲,找个借口,可没想到,她还是拉着六哥亲自上阵了,一时觉得有些无奈,不过倒也行,也是能说的通的。
“阿迟,我觉得你是个通透的,这事也得听听你的主意。之前啊,我想着,先生有个幕僚,一首未娶,年龄稍大了些,不过文才倒是好的,以后得了功名,有个前程,未必是个差的。没想到,哎…,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夫人说的语重心长。
阿迟没料到,夫人还曾想过这个,只做出一副羞态,犹豫道:“夫人,这…我也不知。杨家夫人待我好,我也是感念她的恩德。只凭夫人做主。”
听阿迟这般说话,又想到嬷嬷说的,阿迟去了杨家也是好几趟了,怕不是他们私下里早就商量好了吧。
谢夫人心中一叹,如此明媚多娇的小姑娘,却委身做妾,她好心指了一条路,却不抵她自己愿意。
“如此,我可就递信同意了啊。”夫人又问了一句。
“只凭夫人做主。”阿迟低下头回道。
“好吧,那你便回去等着吧。”挥了挥手,便叫了她回去了。
阿迟能感觉到夫人想提携她一把的意思,给读书人当妻,总比给杨鄯做妾强,无奈谎言太多,只能辜负她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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