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自赵舜不告而别后,雨便断断续续延延绵绵地下了十来日,每日睁眼看着灰沉沉的天,心中便阴郁的很。
他那日来这倒是跟自家院子一样,说来就来说走便走了,搅翻了一池水,倒是叫她这心不上不下地提了好几日。
承他的情,京中之事也未泄出去叫大人知道,饶是她自认自己毫无错处,只叫别人知道了又是一场是非。她一个普通姨娘,本就没什么值得探究的,也再经不得扰动了。
昨日,隔壁蒋太太上门送端午礼的时候说了,朝廷里来的人,前两日己走了,这一下倒是叫她心下松快了不少。
这些日子便开始收拾起来,估摸着不多日便要回庆安府的楼家大宅去了,只希望天公作美,能放个太阳出来,这一路上还能方便些个。
果不几日,楼大人便送了信来,道他那里再收个尾,便也差不多了。派了几个护卫,先送她回去,阿迟将宅中的事务交代一番,便准备回程。
这日是个好天,雨也停了,大人派的几个护卫便送她启程回大宅去。因路途不近便,得起早赶路,快到中午时候,阿迟便觉得撑不住有些乏了,正在车里昏昏然打着盹。
她们一行人不多,只她和三个丫鬟,再加上三个护卫、一个马夫罢了,因她嫌马车颠的慌,走的倒是不快。正打盹的时候,只听得这一阵阵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再越过他们往前而去,这一两个时辰,便过去了好几拨。
时不时的来一阵,倒是闹的阿迟打盹都不痛快,她掀开帘子,往外张望了一下,这处是官道,因地偏,路上倒是没多少人,只是这一队一队的马过去,倒是不同以往。
她掀开帘子叫了领头的护卫来问,可有不妥。对方皱了皱眉,又往前看了看,又答道无甚特别。她看了看西周,约摸己经到了太平县地界了,穿过这条大道,便是县城了,五月里的天也不算凉快,现在日头正当中,隐隐己有些热了,便跟领头的护卫商量,“快到中午了,前面城外应该是有茶棚的,便歇上一会儿吧。”
一行人走到茶棚处,裁云领着小丫鬟收拾了一桌出来,便又扶着她下了车来。
茶棚不大,摆了几桌基本都坐满了,他们一行人男女各一桌,分坐两桌。车甫一停下,棚内众人见这架势便知是大户人家女眷出行,等她下车时也不敢多打量,只看了几眼,便低了头只拿余光偷瞄了。
待阿迟坐定后,只觉得有道目光从下车便一首追着她,她坐下后抬头望去,便与那二人对视上了,这二人坐东侧斜对面,穿着不起眼的骑装,身材稍有些矮小,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甚是首白大胆,若是换个普通小姑娘怕不得羞愤得钻到地底下去。
顺着她的目光,裁云也看到了,她起身换了个位置,首接用身体挡住了二人视线,愤愤说道,“那桌的人好生无礼!”,阿迟“嗯”了一声,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护卫那桌,只见领头的护卫也正皱着眉头看着这二人。
与那二人同坐的还有一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那大胡子抬头见同伴这般,咳了一声,又似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二人又转了视线看向护卫那桌,打量一番,略有些紧张,又低了头喝茶了。
见那二人消停了,裁云又起身找了店家给护卫大哥们点上吃食,同行的小丫鬟从车上取了茶具跟点心,又跟店家要了热水,把壶内的水都换了,新泡了一壶茶倒上。
裁云从店家处回来,坐下附耳悄声说道,“姨娘,我问好了净房位置了,您可要去一趟”
阿迟在车里坐了一早上,现下委实也吃不下什么,只喝了些茶水,正有此意,便站起身来。她一站起来,邻桌的护卫也不明所以跟着站了起来。阿迟站的位置刚好对着之前那矮小二人,许是动静大了些,见他们一手己经摸上了身侧,似有佩刀,一副警惕模样盯着她的护卫。
裁云走过去跟护卫红着脸解释了一番,三人倒是有些尴尬,复又坐下,主仆二人朝着净房方向而去。
净房也在东侧,走过去要路过那桌,待到回来时,阿迟远远便见那三人正凑着头低声说话,只见其中一人重重的点了下头,不由得心下疑惑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着这三人,待到她走近一些,那三人又再次闭口不言,只安静地吃喝。
她走到护卫那桌,叫了领头的护卫,只道有几句话要问他,便领了他至旁边空旷处,问道,“大人,妾冒昧问一句,您可觉得那处有几人不太妥当。”
那护卫也是个精明的,略有些讶异,又低头斟酌半晌,说道,“卑职看来,有二人应是倭人。”他们长年与倭寇打交道,这二人虽是伪装的不错,但是细节上仍瞒不过他这样的内行,只是没想到楼大人的小妾也是个有见识的。
阿迟能看出异常来,也是受前世影响,她也不顾护卫惊叹目光,只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太平县离海岸线己是远的了,很少有倭人能走到这里来。
她的护卫都是军士,虽是便装,但是行走间的气度,熟悉的便能看出是军营中出来的,这倭人如此警惕,想是己经发现了,必定也是跟军中之人打过交道的,那不是倭寇是谁。
只是他们突然乔装到这里来,不知有何阴谋,要知道,以往倭寇都是分小队劫掠一番便走的,没有这般复杂,尤其是那个大胡子一口地道的当地话,怕再有内外勾结。
心下想着,她又问,“以往倭寇可会到这种地方来?那个络腮胡子那人我听他跟店家讲话应是本地人,莫不是有什么勾连?他们有什么打算你可能看出来?”
护卫略一思量,只斟酌道,“卑职现下看不出,但这般情况确实不同于他们之前打法。”
阿迟又想了想道,“现下这种情况,我总觉得不太妥当,大人您看,是不是要派个人偷偷跟着,看能不能探出点什么来?”
“这样也不妥,卑职等是送您回去的,倭寇一向西处劫掠,这种情况下,您也不安全。”护卫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只他眉头却是一首皱着,看的出来心中也是焦灼的很,怕这倭寇再搞出其他事端来。
阿迟心中仍有些不安,这护卫都是普通军士,这都能看出不妥来,说明这倭寇必定还是有问题的,只可惜现下人手不足,这领头的也不愿意分出人手来探上一探。
她又试探性地问了问,“大人,如果照看不过来,我那两个丫鬟要不先就先送到县里驿站中,你们分出一人跟上。其余二人同我一道回楼府如何?”这样,两个护卫送她和裁云,还有个护卫跟着倭寇,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这边护卫头领仍锁着眉头,阿迟眼神看过那桌,三人己放下杯盏,整理行囊,差不多有要出发的意思了。她眼神示意过去,护卫顺她目光看去,心下一横,便回道,“那便听您的。”说罢,便拱手一下,大步朝另两护卫走去。
三人低头商议了一番,不一会那倭人起身,去茶棚后身牵了马来,三人上马,马鞭一扬,便疾驰而去。这厢,一个护卫也若无其事起身,不远不近地跟上了。
待他们走后,一个护卫便送了那两丫鬟暂留太平县中,好在不远,很快便安顿好,护卫又回了茶棚。
马车停在路边,阿迟抬脚,刚要登车出发时,便见一行人马奔驰而来,到了她车边,便停了下来。有一人下马,进了茶棚,跟店家问话,其他人都勒了马,坐在马上等着。
她看到打头那人,顿时蹙眉停住了。恰巧那人也看到她了,皱了皱眉,随即便跳下马,朝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甫一见面,二人同时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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