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长见二人来,未作高姿态,便请二人坐下首。阿迟未敢落座,站在堂中,说明来意,“先生见谅,此次求见先生,乃是有事相求。”
“学生姓姜,名学茂,同州人氏。此番入京求学,承学院不弃,得入其中。去岁入京之时,先考登极乐,弃我而去。如今双亲俱亡,借宿于越城杨家。然,茂如今孤身一人,学业艰难,不忍再扰他人,特来求山长相助。”阿迟心中忐忑,不敢停顿,一通话一气说完,便低头不语。
阿迟想了,这进学之事,三舅舅必是不应的,哪有女孩儿干这惊世骇俗之事,混迹男子之中的。便想了一计,先在书院这里挂了名字,书院也不知她是女孩儿,必是同意她去的,最好能求得书院的邀她的书信,承茂是别人家的孩儿,等信使送了录取函来,哪有三舅舅代为拒绝的,接下来才好想办法呢。
这山长见堂下站立之人,眉清目秀,虽是年幼瘦弱,但进退有据、落落大方,言谈甚是恳切,身世凄惨却也不忘初心。便遣了小厮,取了此次应考的试卷。
待取来试卷,看阿迟应答之处,却也有几分文心与灵气,又考了阿迟几处,均答得不落窠臼,倒也起了惜才之心。问了杨府相关事宜,便叫二人回去了。
阿迟心中如打鼓一般,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也不知接下来如何,不过她倒是也尽力了,心中大石落了一半。这就出了院门,跟杨鄯二人慢慢往回去。
又过了几日,早晨天气极好,天朗气清,三舅母料理完家中庶务,喊了阿迟正帮着在内室画花样子。有小厮过来,叫阿迟往前院去,说是三舅舅要找她。
阿迟去了前院书房,见杨鄯己跪在堂前,杯盏碎片摔落旁边,几片茶叶也溅在他袍角。三舅舅眉目沉沉,显然己是极怒了。
见阿迟来,这怒气更盛,拍桌便叫阿迟跟着跪在一处了。
昨日,杨三爷接到文溯书院递帖,今日来访,心中尚犹疑,不知所为何事。
待到今日见了客,来人开门见山,说书院愿给姜承茂提供食宿及笔墨银子,希望勿要耽误学业,简单说了便就告辞了。
杨三爷心中疑惑,这姜承茂不早就归西去了么,面上也不敢说其他,嗯嗯啊啊的应答一番。待送走客人,赶紧喊来杨鄯,这一问,心中大惊,两个孩子竟背着家中大人干了这些事来。
这下可好,现在回头去书院拒绝,若是实话实说阿迟是个女孩,这便告诉他人,他这当长辈的家事都管不好。若是不说,首接不让阿迟去书院,这又不太好交代,书院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哪有拦着别家孩子不让进学的呢。
左右都得连累夫子对杨鄯的看法。
杨三爷气的心里首突突,撇下二人跪在堂中,气冲冲地去了后院。见自家夫人正悠哉绣花,劈头盖脸便一通数落。
三夫人听了原由,心中大惊,呜呜呜得哭将起来,这两个孩儿怎的这么不省心,想着阿迟从来便是乖巧可人、甜甜糯糯的,怎么转头就这样了? 回头传出去,家里追究起来,她这个当舅母的可真是里外不是人,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她这刚觉得自家孩儿教导的好,进了京中有名的书院,未来有望。转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心中甚寒,看着自家夫婿怒气冲冲,也心中战战,自觉理亏,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院书房,阿迟跪得两腿发麻,也不敢起身,这事总算是揭开了,也在她料想之中,却没想到三舅舅反应这么大。只是连累得杨鄯跟着她一块跪了,低声向杨鄯致歉。
杨鄯当初开了个头,就想了应试结束就没什么了。没料到阿迟胆子更大,谋划了这么一番,自知自己也有责任,倒也没说什么,二人就这么跪到下午,暗暗轮换着重心好让发麻的双腿休息一二,午膳也未曾用。
这一日,杨府仆妇听着家中主子关门怒气冲天,前院还跪着两个,也不知为了何事。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动静来跟着吃了挂落。
快到晩间的时候,杨三爷使人叫了她二人起来用晚膳。这时,却是连路都走不得了,由得仆妇架起二人送至后院。
三舅母己又梳洗完,坐在桌前,看着二人进来,眼泪又掉了几滴下来,阿迟坐下也不敢抬头。杨三爷一声:“用吧。” 西人举箸,默默吃了起来,一时间众人均无话,只闻杯盏轻叩的声音,甚是压抑,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
饭后,遣退一众仆妇,阿迟揉着肿痛的双膝,又跪了下来,向杨三爷夫妇认错。
三舅母舍不得看着孩子再跪着,赶忙扶起来,真是又爱又痛,恨恨地打了几下阿迟的后背,又去帮着揉捏膝盖。
阿迟也是个大胆的,看二人发泄得差不多,情绪稳了,便道出了自己想法。
阿迟的想法也简单,她现在年龄小,雌雄莫辨,混迹其中也不算什么,瞒住了越城家中及夏家,待待得个把月,等长大了些,便找个借口再退出来便好了。
其实阿迟之前想过,万一能像前人或是像戏文里那般能中个功名,更好不过,也不算白活一遭。
不过看杨家夫妇的意思,这是提也不能提的了,能不能看到书院什么样还未知一二呢。
杨三爷听了阿迟一番陈述,未置可否,心中暗想,可惜这阿迟,要是个男孩儿,这个胆识行事,怕真是个能成事的。这边面色沉沉,喜怒不露,便叫她二人退出去了。
阿迟由着仆妇扶着踉跄回到自己房中,裁云打了帘子迎出来,追问所为何事。她倒也没说,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裁云未敢再问,喊着小丫鬟帮忙梳洗。一通折腾,阿迟便沉沉睡去了,这一日也太累了!
又过了几日,杨三爷喊了阿迟去了书房,女孩儿的教养一向是三太太管的,之前他也觉得阿迟教养甚好。现在,既是三房带阿迟来了京中,却也得想办法把这事圆过去了,他不是个迂的,现下看来,只能让阿迟进了书院报个道,剩下的就待慢慢退出了。
他看着阿迟立于堂下,心想,没料到教养别家的孩儿如此责任重大,痛心疾首道:“我向来觉得你是个机敏沉稳的,却也没想到你做下这等事来。”
“这事,我现也不予你父亲道去,待你顶了姜家公子的名头进了书院,后面自己想办法谋划了慢慢退出来吧。”
阿迟心中一松,这事就是要翻过去了。又真诚无比地致了歉,保证再不惹事端。杨三爷也是心中累极,挥了挥手叫她退了。
待杨鄯入学后,留三舅母在京照看,杨三爷是须得往来南疆与京中,打点家中生意的。此次,因阿迟这事不宜再多声张,传出去怕对名节不利。原本决定待儿子入学后再回的杨三爷,计划也不得不提前了。
赶在入学前,杨三爷便出发带走了些老仆回越城,裁云几个贴身伺候的也一并带走了。又采买更换了一批,留下的俱是嘴紧可靠的。算是把这事捂了下来。
一番处置下来,很快就到了文溯书院入学的时候了。
一大早,阿迟梳洗收拾好,去见了三舅母,三太太看着男装打扮的阿迟,亏的是年纪小,阿迟风风火火,举止阔朗,行走间没有半分女孩儿的扭捏姿态,装扮一通,现下确实分不出性别。
可这心里又惴惴不安,暗暗祷告,阿弥陀佛,赶紧叫孩子找个机会退回家中吧,这孩子眉眼漂亮,往后一天一个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泄露了,可别千万再有别的事端了。
这边又拉着杨鄯千叮万嘱,务必要照顾好妹妹,两个孩子用了早膳,带上各类用具,到了大门口拜别三太太,便叫大管家驱车送往书院去了。
杨鄯也是个小少年了,母亲把妹妹托付给他,他自然也得担起事来。他确实也见识到了阿迟惹事的能力,在马车上又好生叮嘱了一番,很快就到书院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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