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山的雾总比别处稠些。
顾语安背着半旧的布包，踩着被雾打湿的青石阶往上走时，鞋面早沾了层薄薄的水汽。她仰头望了眼，山道尽头隐在白茫茫的雾里，只隐约能看见几棵老松的枝桠，像水墨画里晕开的墨线。
“姑娘，再往上走半里，就是玄清真人的观宇了。” 山下客栈老板的话还在耳边绕，顾语安攥了攥布包带子，指尖触到胸口藏着的凝魂玉 —— 那是她记事起就戴在身上的东西，玉质温润，形状像朵没开的桃花，此刻安安静静贴着心口，没半点异常。
她是三天前在山下遇到玄清真人的。彼时她正被两只低阶小妖缠上，手里的木剑刚舞到一半，就见一道白影掠过，拂尘扫过处，小妖瞬间化作青烟。玄清真人站在她面前，白须垂胸，眼神温和：“姑娘根骨清奇，却无师门指点，愿随我回青雾山修行吗？”
顾语安当时愣了愣。她自小是孤女，在凡人镇子上靠缝补过活，偶然捡到本旧剑谱才练了点粗浅功夫，从没想过能拜入仙门。她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凝魂玉，玉面似乎亮了亮，像是在应和。
“弟子顾语安，谢师傅收留。” 她屈膝行礼时，玄清真人的目光在她胸口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只笑着说了句 “随我来吧”。
此刻终于到了观宇前，顾语安才发现这青雾山的 “观” 其实是几间雅致的竹屋，围着半圈竹篱笆，篱笆上爬着淡紫色的牵牛花，雾里闻着有淡淡的香。玄清真人推开竹门，回头对她笑：“以后你就住东厢房，我己让人收拾好了。”
顾语安刚要跟着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 不是她的布鞋底踩在石板上的轻响，而是更沉些的，像是靴子碾过石子，每一步都透着股说不出的稳。
她下意识回头。
雾里站着个少年，比她高半个头，穿一身玄色布衣，衣料看着普通，却衬得他肩背挺首，像棵迎着风的松。他头发用根同色的布带束着，额前垂着几缕黑发，遮住了一点眉眼，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最显眼的是他腰间，挂着块黑色的玉佩，玉佩形状奇怪，像是刻着什么花纹，在雾里泛着冷光。
“阿煞，你回来了。” 玄清真人先开了口，语气比刚才对顾语安时多了点说不清的郑重，“这位是顾语安，刚入我门下，以后你们就是师妹和师兄了。”
那少年 —— 也就是阿煞，抬了抬眼。
顾语安只觉得心口猛地一热，像是有团暖火突然烧了起来，低头才发现是胸口的凝魂玉在发烫！玉贴着皮肤，温度越来越高，她下意识攥紧了玉坠，指节都泛了白。
阿煞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布包上，那布包被她背了一路，带子都有些松了，他往前走了半步，伸手想接：“我帮你拿。”
他的手伸在雾里，指骨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却不知为何，顾语安看着那只手，心里竟生出点莫名的抗拒 —— 不是讨厌，是像…… 怕被什么东西缠上似的。再加上掌心的凝魂玉还在烫，她赶紧往后退了半步，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勉强笑了笑：“不用麻烦师兄，我自己能拿，不沉的。”
阿煞的手顿在半空，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落在她攥紧胸口的手上，又很快移开。他没再坚持，只是收回手，点了点头，声音比他的人还冷些，没什么起伏：“嗯。”
顾语安偷偷松了口气，掌心的烫意却没消，反而更明显了。她忍不住又瞥了眼阿煞的腰 —— 刚才那黑色玉佩还挂在那里，可这会儿再看，阿煞不知什么时候己经把玉佩塞进了衣襟里，只露出一点黑色的绳结，藏在布衣领口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阿煞是我故人之子，” 玄清真人这时走过来打圆场，手捻着拂尘，眼神扫过顾语安攥紧的手，又扫过阿煞的领口，语气刻意放得轻松，“前些日子受了点伤，来青雾山静养，修为比你深些，以后修行上有不懂的，可问他。”
顾语安点点头，心里却犯嘀咕 —— 这位阿煞师兄看着不像受伤的样子，站姿稳得很，而且玄清真人说 “受了点伤” 时，眼神有点飘，像是在隐瞒什么。
阿煞没接话，只是站在一旁，像是对他们的对话没兴趣，目光落在竹篱笆上的牵牛花上，雾沾在他的发梢，他也没动。
玄清真人见状，赶紧引着顾语安往东厢房走：“语安，我带你去看你的住处，阿煞，你也回房歇着吧。”
“是。” 阿煞应了声，没再看顾语安，转身往西边的竹屋走。他的背影在雾里很快变得模糊，只那身玄色布衣，像墨滴在宣纸上，格外显眼。
顾语安跟着玄清真人进了东厢房，竹屋里收拾得很干净，靠窗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盏青瓷灯，床是竹制的，铺着干净的粗布褥子。玄清真人嘱咐了几句 “按时修行”“有事先找我”，就离开了。
她关上门，把布包放在桌上，第一件事就是摸胸口的凝魂玉。玉的温度己经降下来了，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润，仿佛刚才那阵发烫只是她的错觉。
“奇怪，怎么会突然烫呢？” 顾语安把凝魂玉从领口拿出来，放在手心看。玉面光滑，映着屋里的青瓷灯，没什么异常。她又想起阿煞师兄 —— 他的眼神、他的玄色布衣、他藏起来的黑色玉佩，还有他伸过来时那只手……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收拾完行李，天己经黑了。青雾山的夜里很静，只有风吹过竹窗的 “沙沙” 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顾语安躺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回放着白天见到阿煞的场景。
尤其是阿煞的眼神 —— 刚才他抬眼时，她匆匆瞥了一眼，只觉得那眼神很深，像藏着什么东西，而且…… 有点眼熟。
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是在梦里？还是小时候？顾语安皱着眉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从小就没什么记忆，只记得自己在凡人镇子上醒来，胸口戴着这枚凝魂玉，别的都模糊得很。
她索性坐起来，摸出凝魂玉，凑到窗边。月光从竹窗缝里漏进来，落在玉面上，忽然，玉面像是被月光照得亮了亮，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 像是个人，穿着玄色的长袍，不是阿煞师兄身上的粗布布衣，而是更精致、更华贵的料子，领口似乎还绣着什么花纹，只是影子太模糊，看不清楚脸。
顾语安吓了一跳，手一抖，凝魂玉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攥紧玉，再看时，玉面上的影子己经消失了，只剩下月光的倒影。
“肯定是今天太累了，眼花了。” 她拍了拍胸口，把凝魂玉塞回领口，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可心里的慌意却消不下去，那模糊的玄衣人影，总在她脑子里转。
她翻了个身，对着竹墙，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 不管阿煞师兄有什么秘密，不管凝魂玉为什么发烫，她现在只是青雾山的一个小弟子，好好修行就好，别想太多。
窗外的风还在吹，竹影晃动，映在墙上，像有人在走动。顾语安攥紧胸口的凝魂玉，慢慢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双眼睑下的眼珠，还轻轻动了几下，没完全放松。
袁老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W57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