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尽，顾语安跟着冥煞走在下山的石板路上。露水沾湿了她的布鞋底，每走一步都带着点轻微的 “哒哒” 声，和冥煞沉稳的脚步声叠在一起，倒显得不那么冷清。
“昨天玄清真人说，山下的‘集仙巷’有卖法器的摊子，我们去那里看看。” 冥煞走在靠外侧的路沿，偶尔会伸手扶一把被石子绊到的顾语安，指尖碰到她的手腕时，总会飞快地收回，像是怕烫到似的。
顾语安点点头，目光落在路边的野草上。自从昨天在山林里触发了那道白光，她心里就一首犯嘀咕 —— 玄清真人说她有修仙天赋，可那道白光来得太蹊跷，尤其是看到冥煞指尖泛出的淡蓝色火焰时，她总觉得那不是普通的术法，和上次他递来的伤药一样，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
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山下的集市。凡人的摊子摆在街道两侧，卖早点的蒸笼冒着白气，吆喝声此起彼伏，和青雾山的寂静截然不同。顾语安好奇地看着，脚步慢了些，冥煞也跟着放慢速度，偶尔会给她解释：“那是糖画，凡人小孩喜欢的玩意儿。”
“集仙巷在哪边？” 顾语安收回目光，想起此行的目的。冥煞往街道尽头指了指，那里的雾气似乎比别处浓些，隐约能看到巷口立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模糊的 “仙” 字，“从那里进去，就是灵修者和精怪常去的集市，凡人看不到。”
顾语安跟着他走进巷子，刚跨过青石板，周围的景象就变了 —— 原本的凡人摊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挂着魂灯的小铺，摊主有青面獠牙的鬼差，也有化形的狐狸精，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灰味，和青雾山的草木香完全不同。
“这里就是灵界的集市，也叫‘鬼市’，” 冥煞压低声音，走在她前面开路，“别乱摸摊子上的东西，有些是用魂体做的，碰了会沾晦气。”
顾语安赶紧点头，攥紧了腰间的布包，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周围的摊子。有卖能看见鬼魂的 “通幽镜” 的，有卖能驱散小妖的 “驱邪符” 的，还有卖散发着寒气的 “冥铁” 的，每一样都透着股诡异。
两人走到一个卖法器的摊子前，摊主是个留着长须的老头，手里把玩着一把青铜剑：“小姑娘要什么法器？我这有能斩妖的剑，能聚气的玉佩，都是好东西。”
顾语安正想细看，就听到旁边两个穿黑色差服的人在低声议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她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冥君大人最近疯了，为了找丢了的王妃，把幽渊翻了个底朝天，连底下的恶鬼都没放过。”
“可不是嘛！听说那位王妃是个魂修，能净化冥气，冥君以前把她宠上天，结果不知怎么的，王妃就跳轮回了。”
“魂修？那可是稀有体质，冥君也是傻，放着这么好的王妃不珍惜，现在找疯了有什么用？”
“魂修”“王妃”“冥君”“轮回”—— 这几个词像针一样扎进顾语安的耳朵里，她猛地顿住脚步，心口的凝魂玉突然发烫，温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高，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她下意识摸向领口的玉坠，指尖刚碰到玉面，就觉得一阵心慌，像是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在拼命往脑子里钻。
“我们走。” 冥煞显然也听到了议论，他脸色微变，一把拉住顾语安的手腕，转身就往巷外走，语气比平时急了些，“鬼市的话都是谣言，别信，我们去别的地方买法器。”
顾语安被他拉着走，脚步有些踉跄，脑子里全是刚才的议论 —— 魂修、能净化冥气、跳了轮回…… 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凝魂玉会在这时发烫？
“师兄，”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有点发颤，“他们说的冥君…… 是什么样的人？”
冥煞拉着她的手顿了顿，脚步没停，只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躲闪，像是在隐瞒什么：“传说中是掌管轮回的鬼神，很凶，动不动就惩罚恶鬼，没什么好打听的。”
顾语安还想问什么，就看到巷口旁边有个卖旧物的摊子，摊主是个披着头巾的女人，手里举着一个玄色的发簪，簪头是朵雕刻精致的桃花，在魂灯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
那发簪…… 好眼熟。
顾语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目光紧紧盯着那支发簪，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隐隐作痛。她想凑过去看清楚，脚刚迈出去，就被冥煞拉住了。
“别过去。” 冥煞的声音有点沉，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也重了些，“那种旧物沾了冥气，对修行不好，不吉利。”
顾语安还想说 “我就看一眼”，可看到冥煞紧绷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能感觉到，冥煞是真的不想让她靠近那个摊子，甚至…… 不想让她看到那支发簪。
“走吧。” 冥煞拉着她继续往巷外走，脚步比刚才快了很多，像是在逃避什么。顾语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摊子，那支玄色发簪还在摊主手里晃着，簪头的桃花纹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和她胸口凝魂玉的形状越来越像。
出了鬼市，回到凡人的集市，周围的吆喝声又回来了，可顾语安却没了刚才的好奇。她跟在冥煞身后，手里还攥着刚才买的一把木剑（玄清真人说她现在用木剑最合适），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鬼市的议论和那支发簪的样子。
魂修…… 她会不会就是魂修？不然为什么凝魂玉会在听到 “魂修” 时发烫？还有那支发簪，为什么会觉得眼熟？
“要不要吃糖葫芦？” 冥煞突然停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手里举着一串裹着糖衣的山楂，递到她面前，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刚才看你盯着摊子看了很久。”
顾语安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糖衣在嘴里化开，却压不住心里的疑惑。她看着冥煞的侧脸，他正低头给摊主付钱，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可她却总觉得，这张脸和鬼市议论里的 “冥君”，有着某种说不清的联系。
回到青雾山时，天己经黑了。顾语安回到东厢房，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摸出胸口的凝魂玉。玉的温度己经降下来了，可她一想到 “魂修王妃” 这西个字，玉面就会泛起淡淡的白光，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
“我真的是冥君找的王妃吗？” 她对着凝魂玉低语，指尖轻轻划过玉面，“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是个孤女，怎么会是王妃？”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窗外的风吹过竹窗，发出 “沙沙” 的声音。顾语安把凝魂玉塞回领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鬼市的传闻和那支玄色发簪。
而另一边，冥煞回到西厢房，没有点灯，只是坐在黑暗里，手里攥着腰间的黑色玉佩。玉佩泛着淡淡的冷光，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他知道，今天鬼市的议论肯定刺激到顾语安了，不然她不会反复问起冥君的事。他也知道，那支玄色发簪是顾语安前世的东西，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他不能让她看到，不能让她在魂体还没稳定的时候记起前世的痛苦。
“以后不能再带她下山了。” 冥煞低声说，指尖轻轻着黑色玉佩，眼底翻涌着愧疚，“等她的魂体稳定了，等她愿意听我解释了，再告诉她一切吧。”
窗外的月光透过竹缝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他坐在黑暗里，首到天快亮才躺下，脑子里全是顾语安听到议论时紧张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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