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掌声像潮水一样，把林宇从头到脚冲刷了一遍。他晕乎乎地鞠了个躬，手脚僵硬地走下台，感觉脚下的地毯软得像棉花，深一脚浅一脚。
刚回到座位，还没等他把气喘匀，旁边就有人凑过来搭话。
“小伙子，讲得不错啊！实在！”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中式褂子的老爷爷笑眯眯地说，“你那奶油白菜，真那么好吃？”
“是…是真的，您尝尝…”林宇赶紧从脚边的泡沫箱里拿出一棵用保鲜膜包好的小白菜递过去，紧张得手心又在冒汗。
老爷爷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色泽和纹理，点点头：“嗯，品相是少见。回头让我家保姆炒一盘试试！”
另一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学者的人推了推眼镜，问道：“你刚才说完全不用化学农药，蚜虫和红蜘蛛怎么控制？”
“用…用辣椒水、烟丝水喷…还有，发现早了就用手捏…”林宇老实回答，有点不好意思。
学者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徒手捉虫？你这…真是下了苦功夫啊！”语气里倒是没有嘲讽，反而带着点惊叹。
陆续又有几个人过来问了些问题，有好奇的，有探讨的，林宇都磕磕绊绊但尽量诚实地回答。他发现自己一旦说起地里的事，紧张感就消退不少。
这时，台上的孙悦宣布进入茶歇时间，会场顿时热闹起来。人们纷纷起身，走向两侧的长条桌，那里摆着精致的点心和饮料。
林宇松了口气，又有点无措。他不太习惯这种社交场合，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人流走过去，想着给李婶拿块小蛋糕回去尝尝鲜。
他拿了个纸盘，夹了块看起来最普通的蛋糕，又倒了杯橙汁，然后就不知道该干嘛了，只好局促地站在角落，小口抿着果汁，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
“林先生？”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林宇转头一看，心里猛地一跳——是孙悦！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脸上带着浅浅的、职业化的微笑。
“孙…孙老师！”林宇赶紧站首，差点把果汁洒出来。
“放松点，现在不是台上。”
孙悦笑了笑，语气比在台上时随意了些，“刚才表现很好，虽然紧张，但很真实，大家反馈不错。”
“谢谢孙老师…刚才多亏您…”林宇脸一热，想起台上被她解围的事，心里满是感激。
“举手之劳。你的产品本身过硬，这才是关键。”
孙悦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脚边的泡沫箱上，“这些就是带来的样品？比上次在办公室看到的更漂亮。”
“是…是早上刚摘的，最新鲜的。”林宇连忙弯腰打开箱子，露出里面水灵灵的蔬菜。
孙悦仔细看了看，甚至微微俯身闻了闻那股清新的、带着奇异奶香的氣息，眼中赞赏之色更浓：“确实非凡。这种品相和风味，市面上罕见。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就守着那片小坡地吗？”
林宇被问得一怔，老实回答：“还没想太远…先…先把菜种好，多卖点钱…想换辆好点的三轮车…”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觉得自己的目标在人家眼里可能太小家子气。
孙悦却点点头：“夯实基础是对的。不过，以你产品的独特性，或许可以考虑得更远一些。”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市里最近在探讨都市农业的创新模式，鼓励像你这样有特色、高品质的小微农场发展，可能会有一些相应的政策倾斜和资金扶持…”
林宇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看向孙悦。
政策倾斜？
资金扶持？
孙悦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抿了口咖啡。恰在这时，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她便对林宇点点头，转身应酬去了。
留下林宇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却像开了锅一样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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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金？
扶持？
这些词离他太遥远，但又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
他正胡思乱想，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小伙子，你的菜，很有意思。”
林宇转头，看见一位穿着深色夹克、气质儒雅沉稳、约莫五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旁边，正微笑着看他泡沫箱里的菜。男人身边没有围着一群人，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林宇感觉这绝不是普通人。
“您…您好…”林宇下意识地站首了些。
“我刚听你台上讲，也看了你的检测报告。”
男人拿起一棵番茄，在手里掂了掂，看了看果蒂处的色泽，“品控做得不错。口感真像他们说的那么好？”
“您…您尝尝？”林宇几乎是本能反应，又拿出了推销的架势，递过一棵洗好的小番茄。他感觉这人比刚才那些专家领导还有派头，心里有点打鼓。
男人笑了笑，也没客气，接过来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眉头微微一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缓缓点头：“嗯…风味浓郁，汁水，糖酸比很协调。确实难得。”
他又看向那奶油小白菜：“这个呢？怎么吃最好？”
“清炒、蒜蓉、或者焯一下凉拌…都行，生吃也可以，甜的！”林宇赶紧介绍。
男人点点头，没再多问菜的事，反而看似随意地聊了起来：“听说你之前遇到点麻烦？有人质疑你的资格？”
林宇心里一紧，尴尬地点点头：“嗯…己经…己经解决了。”
“嗯，解决了就好。任何时候，产品质量和诚信都是第一位的。”
男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市里对真正有潜力、能做出特色、保证安全的农业创新项目，是鼓励和支持的。最近好像在酝酿一个专项扶持基金，重点针对你这样的‘小微特色农场’，会在资金、技术、甚至用地方面有一些探索性的支持政策。你可以多关注一下农业局的网站信息。”
林宇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又有人提到了扶持政策！还是从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像大领导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真…真的吗？谢谢您！谢谢领导！”
他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我…我一定关注！”
男人微微一笑，摆摆手：“我不是什么领导，就是个对你产品感兴趣的同行罢了。好好干。”说完，他拍了拍林宇的肩膀，转身缓步走开了。
林宇僵在原地，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融入人群，脑子还有点懵。
不是领导？同行
哪个同行有这种气度？还知道这么多内部消息？
他猛地想起刘经理之前提过一嘴，说农业局的李局长可能会来参会…
难道…刚才那位…就是…？！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一样劈中了他，让他瞬间出了一身细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他刚才居然让李局长…生吃了一颗小番茄？！
就在他心神激荡、不知所措的时候，没注意到会场角落，张强那个狐朋狗友正阴着脸，偷偷用手机拍下了他和李局长交谈的照片，眼神里满是嫉恨和算计。
茶歇结束的铃声响了。人们陆续回到座位。
林宇也晕乎乎地坐了回去，手里的蛋糕都快被他捏碎了。他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扶持基金”、“政策倾斜”、“李局长”这几个词，像是一串串烟花，炸得他眼花缭乱。
原本只想着来见见世面、推销一下菜的他，猛然发现，眼前似乎推开了一扇全新的、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门。
门后有什么，他还不知道。
但光透出来的那点光亮，己经让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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