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的路，比两年前进来时好走了许多。并非道路修葺，而是夏安和豆蛋的身手早己不可同日而语，崎岖山路如履平地。苍耳和灰影更是轻松，时而前出探路，时而隐入山林警戒，将周围数里内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走了约莫大半日，终于看到了官道的痕迹。官道依旧尘土飞扬，但路上的人烟明显多了起来。有推着独轮车的货郎，有挑着担子的行脚商，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骑着骡子、带着仆从的士人模样的人。虽然大多面带风霜，神色匆匆，但比起两年前逃荒时那种绝望的死气，多了几分为生计奔波的活气。
夏安和豆蛋刻意放慢了脚步，混入行人之中，低调地观察着。
“听说了吗？北边的仗好像暂时停了……” “停了？不是说打得很凶吗？” “谁知道呢，好像是两边都打不动了……唉，苦的还是咱们老百姓，粮价又涨了……” “能停战就是好事啊，说不定日子能好过点……”
路人的只言片语传入耳中，夏安心中微动。北边战事暂停？这倒是个重要的消息。若真如此，北上的风险或许会降低一些。
她注意到，官道上往北而行的人，似乎比往南的要多一些。不少人拖家带口，脸上带着一种期盼和忐忑交织的神情。
“姐，他们好像都是往北去的。”豆蛋也察觉到了，低声说。
“嗯。”夏安应了一声，目光扫过一个赶着牛车、车上堆满家当的中年汉子，他旁边坐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眼神里满是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个简陋的茶棚，支着几副破旧的桌椅，给过往行人提供些粗茶水和简单的吃食。茶棚里坐了不少人，人声嘈杂，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夏安带着豆蛋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的空桌坐下，要了两碗粗茶和一碟炊饼。苍耳和灰影则默契地隐没在茶棚外的树林里，没有跟进来。
茶棚里议论纷纷，话题果然围绕着北边的战事和当下的时局。
“朝廷总算是喘过气来了？听说要在北边几个州府设‘安抚使’，招抚流民，分发种子农具，鼓励垦荒呢！” “真有这等好事？别又是骗咱们去当苦力吧？” “这次好像是真的，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府衙当差，透出点风声，说是朝廷也怕流民太多酿成大乱……” “要是真能分到地，安安稳稳种田，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安抚使？招抚流民？垦荒？
夏安慢慢喝着粗涩的茶水，心里快速盘算着。如果消息属实，这无疑是一个信号——朝廷试图恢复秩序，稳定北方。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个机会。一个可以获得合法身份、安稳落脚的机会。
但官府的承诺，能有几分可信？会不会是诱饵？去了北方，是机遇，还是另一个陷阱？
她看了一眼豆蛋。少年正襟危坐，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听着周围的议论，眼神里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这两年的教导没有白费，他己经学会了自己分析和判断。
“豆蛋，你怎么看？”夏安轻声问。
豆蛋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道：“姐，听起来像是真的，但……官府的话，未必能全信。不过，如果很多人都往北去，说明至少那边暂时是安全的，而且可能有活下去的希望。”他顿了顿，看向夏安，“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看看。但得做好准备，万一不对，我们随时能走。”
夏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豆蛋的分析很冷静，也考虑到了退路。不错。
“好。”夏安放下茶碗，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往北走，去亲眼看看这‘安抚使’，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她留下几枚铜钱，起身离开茶棚。
豆蛋立刻跟上。
两人重新汇合了苍耳和灰影，没有继续在官道上停留，而是再次转入山林，沿着与官道平行的方向，继续向北。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仅仅是生存，而是要去主动接触那个正在试图恢复秩序的世界，为豆蛋，也为自己，搏一个更广阔的将来。
山风拂过，带着远方未知的气息。
前路漫漫，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者，而是有了选择权和实力的探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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