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课铃声刚撞响，教室里就飘着股粉笔灰混着水渍的味道 —— 昨天擦黑板的水没干，渗进木头缝里，又被今早的阳光晒得泛出来。陈慧雯站在讲台前，教案本上压着半杯菊花茶，杯沿沾着片没捞干净的花瓣；黑板上 “班委竞选” 西个大字旁边，贴了张粉色便利贴，“勇敢表达，为班级出力” 八个字是苏嘉欣写的，笔尖还勾了点小波浪，看着软乎乎的。
陈耀南坐在第三排，手里攥着张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稿纸，边缘没撕齐，毛剌剌的蹭着指尖。纸上的铅笔字涂得一塌糊涂，“罩着大家”“搞定麻烦” 这些词被划掉又描上，最后还是留着 —— 昨晚写的时候，他总觉得不管在哪，“护着朋友” 都是最实在的事。旁边的林子轩用胳膊肘轻轻顶了顶他，眼睛瞟着讲台，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阿南，你再看看稿纸，别等下又说漏嘴，上次家长会的事还没过去呢。”
陈耀南却把稿纸往校服口袋里一塞，拉链没拉严，露出点纸角：“没事，我都背下来了，保证没问题。” 他想起上次在食堂帮林子轩挡混混，后排男生拍着他肩膀说 “够意思”，觉得这次肯定也能让大家认可 —— 在社团里，他跟小弟说话从来都是首来首去，哪有人敢挑他的错？
竞选开始了。第一个上台的是苏嘉欣，她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领口别了个别针，是上次文化墙剩下的星星款。手里的蓝色笔记本封面贴了张卡通贴纸，翻开的时候能看见里面列着提纲，字写得工工整整：“我想竞选学习委员，以后每周会整理一次错题本，大家有不懂的数学题，也可以找我一起讨论……” 台下立刻响起掌声，连后排最调皮的男生都跟着拍，苏嘉欣鞠躬的时候，耳尖有点红，还偷偷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接下来是林子轩，他走上台的时候差点绊到台阶，手里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都发白了：“我、我想当图书角管理员，我会把书按语文、数学分开摆，还会记借阅本，保证大家借了书不会弄丢……”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陈慧雯赶紧走过去，蹲下来跟他说：“子轩别怕，大点声，大家都在听呢。” 林子轩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明显大了点，台下还传来几声 “加油”。
很快就轮到陈耀南了。他吸了口凉气，大步走上台，校服外套的拉链滑到腰上，露出里面印着球队 logo 的 T 恤 —— 是李志强上次送他的，洗了好几次，logo 都有点模糊了。他站在讲台中央，看着台下几十双眼睛，忽然觉得手心冒了汗 —— 平时在社团里跟小弟说话，都是对方低着头听，现在大家都抬着头看他，眼神里有好奇，还有点期待，跟小弟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把昨晚背的话一股脑说出来：“大家好，我想竞选班委。要是选我，我保证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们 —— 不管是校外的混混来抢钱，还是班里有人故意找茬，我都能搞定！” 说完还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脯，手腕上那道疤痕露了出来，是去年帮社团看场时被碎玻璃划的，他赶紧把手背到身后，指尖还在发烫。
台下瞬间静得能听见粉笔灰落地的声音。同学你看我，我看你，前排两个女生凑在一起，一个用手捂着嘴笑，一个指着他的袖子小声说：“你看他袖子都没拉好，还说要保护大家呢。” 后排的男生也在窃窃私语：“咱们班哪有混混啊，他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苏嘉欣坐在台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赶紧跟旁边的女生说：“糟了糟了，阿南又把班委当成社团里的大哥了，等下别再说出更离谱的话。” 女生点点头，两人都盯着讲台，手里捏着汗。
陈慧雯也听出了问题，赶紧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陈耀南的胳膊，声音软乎乎的：“陈阿南同学，先停一下哦。班委不是‘保护大家’的，是帮大家做事的 —— 咱们班很团结，没人会找茬，也不需要‘搞定’谁。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班委要做什么呀？”
陈耀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他看着台下同学的表情，有的在偷偷笑，有的在对着他做鬼脸，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连脖子都发烫。在社团里，他从来没这么尴尬过，小弟只会说 “南哥厉害”，哪有人敢这么议论他？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急得额头都冒了汗，手在背后攥成了拳头。
就在这时，林子轩突然举起手，胳膊举得老高：“老师！我有办法！我帮阿南改改演讲稿，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他想帮大家做事的！”
陈慧雯笑着点点头：“好呀，子轩你上来吧，你们俩一起想想。”
林子轩赶紧跑上讲台，从笔袋里掏出支圆珠笔 —— 笔帽还掉了，用透明胶缠了两圈 —— 又翻开笔记本，飞快地写着：“阿南，你别说‘搞定混混’，要说‘帮大家解决困难’，比如有人搬不动作业本，你可以帮忙；还有，你可以说帮苏嘉欣收数学作业，帮我搬厚词典，这些都是正经事。”
陈耀南看着林子轩写的字，歪歪扭扭却很认真，又看了看台下的同学，忽然明白过来 —— 原来校园里的 “做事”，不是靠拳头 “摆平” 麻烦，是帮同学搬书、收作业这些小事。他接过笔记本，咽了口唾沫，重新开口：“对不起，刚才我说错了。其实我想帮大家做点事，比如有人搬不动东西，我能帮忙；苏嘉欣收作业忙不过来，我可以跟她一起收；林子轩整理图书角，我能帮他搬厚词典…… 我还会努力学数学，不让大家觉得我拖班级后腿。”
他说得有点结巴，声音还有点沙哑，却每个字都很实在。台下安静了几秒，然后突然响起掌声，比苏嘉欣上台时还响，后排的男生甚至站起来喊：“阿南，加油！我们选你！”
陈耀南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眼角都有点发湿 —— 这掌声跟社团里小弟的 “南哥厉害” 不一样，带着暖乎乎的认可，比在尖沙咀搞定一场地盘纠纷还开心。
他走下讲台时，苏嘉欣递给他一张纸巾，笑着说：“阿南，说得很好，比刚才好多了，以后不懂的可以问我。” 林子轩也凑过来，挠着头说：“我就知道你能说好，下次写稿纸，咱们一起商量。”
竞选结果出来了：苏嘉欣当选学习委员，林子轩当选图书角管理员，陈耀南当选劳动委员 —— 负责搬作业本、整理卫生角，刚好能用上他的力气。陈慧雯把红色的袖标递给她，上面绣着 “三年 A 班 劳动委员”，针脚还有点歪，是手工缝的。
放学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凤凰叶落在地上，被踩得 “沙沙” 响。陈耀南把袖标别在书包上，袖标不小心蹭到书包里的半块饼干 —— 是早上妈妈塞的，没吃完 —— 他赶紧用手擦掉饼干渣，生怕把袖标弄脏了。
“原来当班委不是‘罩着大家’，是帮大家做事啊。” 陈耀南笑着说，手里还攥着袖标，感觉比社团里的地盘图还珍贵。
林子轩点点头：“当然啦，咱们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才好。” 苏嘉欣也笑了：“以后卫生角的扫帚坏了，就靠你修啦，劳动委员。”
陈耀南看着身边的朋友，又看了看书包上的袖标，心里暖乎乎的 —— 以前在社团里，身边都是听他话的小弟，现在有了会帮他改稿子、跟他开玩笑的朋友，这种感觉，比当 “大哥” 还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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