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次月考还有三天，圣若瑟书院的走廊里飘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连窗外凤凰木的叶子落在水泥地上，都轻得像怕打断这份安静。陈耀南坐在第三排，面前摊着的数学练习册被他揉得页脚发皱，函数图像在他眼里拧成一团乱麻，指尖把铅笔芯摁断了两根，草稿纸上画满了没头没尾的线条，最后干脆把笔往桌上一扔，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呆 —— 那扇叶转得慢悠悠的，倒比他脑子里的思路清楚多了。
“阿南，这道三角函数题，你忘啦？” 林子轩端着水杯走过来，杯盖有点松，他得用手按着才不漏水，杯身是印着 7-Eleven 卡通 logo 的旧款，侧面还粘了块没撕干净的胶布，“上次我跟你说，把正弦、余弦当尖沙咀那两个相邻的堂口，正切就是中间的调解人，它们的关系就像堂口要互相配合才能做事，你再试试？”
陈耀南抬头，看着林子轩手里那本画满涂鸦的笔记 —— 林子轩总把知识点画成漫画，比如把方程解比作 “社团谈判达成共识”，把几何证明比作 “地盘划分清楚没歧义”，上次他还能跟着笑出声，可现在心里乱得很，像被社团里的账目表缠住了，根本静不下心。“我…… 我再看看。” 他敷衍着把练习册拉过来，目光却飘到了走廊 —— 苏嘉欣正帮陈慧雯搬试卷，白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她弯腰抱试卷时，马尾辫轻轻晃了晃，像在他心尖上扫了一下。
苏嘉欣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过来，冲他比了个 “加油” 的手势，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陈耀南赶紧别过头，耳尖有点发烫，心里的焦虑却更重了 —— 他要是考砸了，不仅会让苏嘉欣失望，陈慧雯说不定还会联系 “家长”，到时候李志强伪装校工的事要是露馅，他这 “陈阿南” 的身份就彻底穿帮了。更要命的是，父亲要是知道他连高中考试都挂科，陈耀宗指不定又会在社团会议上阴阳怪气，说他 “连书都读不好，还想接坐馆的位置”。
放学铃响后，同学陆续收拾书包离开，陈耀南故意磨蹭着，把笔一支支塞进笔袋，又拿出来，反复好几次。李志强推着清洁车走过来，校工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沾着点清洁剂的柠檬味，塑料桶里的拖把滴着水，在地上拖出一道弯弯曲曲的湿痕。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到陈耀南身边：“南哥，我听隔壁班的王老师说，你们的月考试卷己经印好了，就锁在教务处主任的铁皮柜里。上次我帮主任搬文件，看见他把备用钥匙藏在茶水间的吊柜顶上，用个牛皮纸袋包着，上面还写了‘茶叶’—— 要不……”
“偷试卷？” 陈耀南猛地攥紧书包带，书包里苏嘉欣给的复习笔记还带着点温热，纸页上的字迹工工整整，连标点符号都写得规规矩矩，“不行，要是被发现了，会被开除的。”
“怕什么？” 李志强拍了拍胸脯，指了指自己的校工服，“我今晚穿着这身进去，保安室的老张我早就打过招呼了 —— 上次他值班室的水管漏了，还是我帮他修好的，他答应今晚多去操场巡逻两圈，给我们留时间。我进去拿了试卷，复印一份就放回去，连柜锁都不会动歪，神不知鬼不觉。”
陈耀南沉默了。他知道这不对，陈慧雯上周还在班会课上说 “考试要凭真本事，作弊得来的分数，就像社团里用阴招抢来的地盘，看着光鲜，心里不踏实”，苏嘉欣更是从来不会投机取巧，上次模拟考差了两分没进年级前十，还躲在图书馆哭了半小时。可一想到数学卷上那些看不懂的题目，想到陈耀宗在社团会议上嘲讽的眼神，想到父亲可能失望的表情，他的心动摇了。“…… 那你小心点，别留下指纹。”
“放心吧南哥！” 李志强咧嘴笑了，从清洁车的储物格里掏出个黑色布袋，“上次在尖沙咀偷和胜和那批交易记录，我跟你在暗巷里蹲到后半夜，冻得我首搓手，你还说我没出息呢，这不也成了？今晚十二点，你在学校后门等我，我拿到试卷就给你。”
晚上十一点半，陈耀南穿着件深色连帽衫，站在圣若瑟书院的后门。夜风卷着凤凰木的落叶吹过来，叶子粘在鞋边沙沙响，远处铜锣湾的霓虹灯透过树缝照过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攥着手机，屏幕上还停着苏嘉欣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明天考试别紧张，把会做的题做好就行，我把我的错题本放在你抽屉里了，考前可以看看。” 指尖反复着屏幕，心里像压了块浸了水的海绵，又沉又闷。
“南哥，这边！” 李志强从围墙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还有个银色的撬锁工具 —— 那是社团里用来开仓库门的，李志强总说这玩意儿比他的命还重要。“老张己经去操场了，我们赶紧进去，十分钟就能搞定。”
两人顺着围墙根溜进校园，夜晚的校园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教学楼的窗户黑漆漆的，只有教务处的方向亮着一盏应急灯，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照在铁皮柜上，反光晃得人眼晕。李志强轻轻推开教务处的门，金属门轴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陈耀南赶紧按住门把手，放慢了开门的速度，手心的汗把连帽衫的绳子都浸湿了。
办公室里摆着六张办公桌，主任的办公桌在最里面，棕色的铁皮柜就锁在桌旁。李志强从布袋里掏出撬锁工具，刚要蹲下身，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声 —— 是林子轩的声音，带着点憨厚的笑意，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陈老师，这些试卷太重了，我帮你抱到办公室吧，你都忙了一下午了，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不用啦子轩，” 陈慧雯的声音温柔，还带着点疲惫，“你妈妈还在等你回家呢，我自己来就好，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考试，早点休息。”
陈耀南和李志强瞬间僵住，赶紧躲到最外面的办公桌后面。李志强慌乱中把撬锁工具掉在地上，发出 “叮” 的一声轻响，他赶紧捡起来，塞进身后的清洁桶里，桶里的拖把水溅了他一裤脚，他也没敢吭声。陈慧雯己经推开门，林子轩抱着一摞试卷跟在后面，两人的脚步声在瓷砖地上敲出清脆的回响，像敲在陈耀南的心上。
“咦，应急灯怎么这么亮？” 林子轩放下试卷，疑惑地环顾西周，目光扫过办公桌下面时，突然停住了 —— 陈耀南的连帽衫帽子滑了下来，露出了半张脸。“阿南？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你没回家吗？”
陈耀南知道躲不过去，只能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尴尬地挠了挠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合同黄了后，少主被迫重读高中！ 盯着自己的鞋尖 —— 鞋边沾着的凤凰木叶子还没掉，“我、我是来拿课本的，下午放学的时候，把数学课本落在教室里了，刚才想起明天要复习，就过来拿。”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给李志强使眼色，让他别多嘴。
李志强赶紧附和：“对，陈老师，我刚才在巡逻，看到陈同学在后门徘徊，想着这么晚了，他一个学生不安全，就陪他进来了。” 他说着，还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拖把，装作刚打扫完的样子，拖把上的水又溅了他一下。
陈慧雯皱了皱眉，目光在陈耀南和李志强之间转了转，却没多问，只是语气温和：“这么晚了，学校里不安全，阿南，拿完课本就赶紧回家，以后别这么晚过来了。子轩，你也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让你妈妈别担心。”
林子轩一听，立刻热情地说：“阿南，你不用去教室了！我刚才帮陈老师整理试卷的时候，路过你们班，看到你的数学课本在抽屉里，我帮你拿过来吧，省得你再跑一趟，教室钥匙我还有呢。”
陈耀南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子轩，我自己去拿就行，你快回家吧，谢谢你啊。” 他哪有课本落在教室？刚才不过是情急之下编的谎话，要是林子轩真去了，抽屉里根本没有课本，这谎就圆不下去了，到时候怎么解释？
“没事，我帮你拿，很快的！” 林子轩说着就要往教室走，陈慧雯赶紧拦住他：“子轩，别去了，太晚了，教室己经锁门了，我明天早上帮阿南拿过来就行。你快回家，你妈妈该等急了。”
林子轩这才点点头，又叮嘱陈耀南：“那你明天考试加油啊！不会的题别慌，先做会的，我把我的漫画笔记放在你抽屉里了，上面画了好多小技巧，你考前可以看看。” 说完，才背着书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挥挥手。
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个人，空气安静得有点尴尬。陈慧雯看着陈耀南，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却没追问，只是拿起桌上的试卷：“阿南，李师傅，你们也快走吧，我锁好门也要回家了。”
陈耀南赶紧点头，跟着李志强走出教务处。走廊里的应急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志强小声说：“南哥，还好没被发现，下次我们换个时间……”
“没有下次了。” 陈耀南打断他，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又有点愧疚。他想起林子轩离开时的背影，书包带歪了都没察觉，还在回头叮嘱他加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特别丢人 —— 林子轩这么信任他，苏嘉欣还特意把错题本给他，陈老师没追问他的谎话，他要是真偷了试卷，怎么对得起这些人？“作弊没意思，就算考及格了，也不是自己的本事，跟社团里用阴招抢地盘有什么区别？以后我还是好好复习，实在不会，就问苏嘉欣和林子轩，大不了…… 找陈老师补习。”
李志强愣了愣，然后笑了：“南哥，你能这么想，挺好的。其实我也觉得偷试卷不对，就是怕你挂科，你要是想好好学，我以后天天帮你占图书馆的位置，再给你带油麻地茶餐厅的牛腩面当早餐 —— 那家的牛腩炖得烂，你肯定爱吃，保证你有精力复习。”
两人走出学校，夜晚的铜锣湾灯火通明，街边的 7-Eleven 还亮着灯，暖黄色的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映着门口的关东煮摊位，萝卜和鱼蛋在汤里冒热气。陈耀南看着手里空无一物的书包，想起林子轩认真的样子，苏嘉欣鼓励的眼神，陈慧雯信任的态度，突然觉得，就算这次考砸了，也没关系。至少他没做对不起自己和朋友的事，至少他还有机会，靠自己的努力把成绩提上去。
第二天早上，陈耀南走进教室，刚坐下就看到抽屉里放着本漫画笔记，封面上画着个卡通版的自己，头上还顶了个小呆毛，手里拿着本数学课本，旁边写着 “阿南加油，你一定能行！”，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汉堡，备注 “解完题奖励自己一个”。林子轩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立刻笑着挥手：“阿南，笔记看到了吗？我昨晚特意加了几道错题，用‘社团谈判’比喻的，你肯定能懂！”
“看到了，谢谢你，子轩。” 陈耀南拿起笔记，指尖拂过上面可爱的图案，心里暖暖的。苏嘉欣也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支新买的笔：“这支笔写起来很顺滑，我上次考试用的就是这个，给你用。” 笔身是浅蓝色的，笔帽上的星星是刺绣的，摸起来软软的，苏嘉欣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心，两人都愣了一下，她赶紧收回手，耳尖有点红，转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谢谢。” 陈耀南攥着笔，笔身还带着点苏嘉欣手心的温度，心里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暖。
月考开始了，监考老师分发试卷的时候，陈耀南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数学卷上的题目，虽然还有很多不会，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烦躁，而是认真地审题，把会做的题一道道做好。遇到不懂的题，他就想起林子轩笔记里的卡通图案，想起苏嘉欣递笔时的样子，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考试结束后，林子轩第一个冲过来：“阿南，考得怎么样？那道三角函数题你做出来了吗？就是我跟你说的‘三堂口协作’那道。”
“做出来了，” 陈耀南笑着说，“多亏了你的笔记，我终于懂了。虽然还有几道题不会，但我尽力了。”
苏嘉欣也走了过来，眼里带着期待：“没关系，尽力就好，下次我们一起复习，我把我的解题技巧教你，肯定能进步的。”
陈耀南看着身边的朋友，心里突然觉得，比起作弊得来的及格，这样靠自己努力、被朋友鼓励的感觉，才更踏实，更有意义。他抬头看向窗外，凤凰木的叶子在阳光下轻轻晃动，像是在为他鼓掌。李志强在走廊里冲他比了个 “OK” 的手势，手里还提着个粉色的保温盒 —— 上面印着 “hello kitty”，李志强说是他侄女不用的，别扭地别过脸，“别嫌女气，保温效果好，里面的牛腩面还是热的，你快吃。”
陈耀南接过保温盒，打开盖子，牛腩的香气飘了出来，心里忽然明白，校园生活和社团不一样。社团里的地盘没了可以再抢，地位丢了可以再争，可校园里的这些真心 —— 林子轩的信任，苏嘉欣的鼓励，陈慧雯的包容，是抢不来，也骗不来的。就算数学考砸了，下次再补就好，可要是丢了这些真心，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咬了一口牛腩，炖得软烂入味，比社团据点里厨师做的还好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试卷上，虽然上面还有空白的地方，可陈耀南觉得，这张试卷，比他以前在社团里签下的任何一份交易合同，都更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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