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点凉意，扫过圣若瑟书院的篮球场，凤凰木的叶子被吹得 “哗啦哗啦” 响，还飘下来两片带黄边的，落在红色塑胶地上，被路过的球鞋轻轻碾过。陈耀南正盯着队员们传球，篮球在手里抛来抛去，偶尔没接稳滚远 —— 林子轩刚才就漏了李伟的传球，球骨碌碌滚到操场边的草丛里，他慌慌张张追过去，校服裤腿蹭着地上的草屑，带起一小团灰，膝盖磕了下台阶也没顾得上揉，抱着球就往回跑。
“歇会儿！” 陈耀南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有点哑。训练己经耗了一个多小时，队员们的劲头明显松了：张昊靠在篮球架上，左手揉着右胳膊，指节捏得 “咯吱” 响；王磊坐在台阶上，把球鞋脱了一半，露出贴了创可贴的脚踝，正轻轻按揉；李伟拿着矿泉水瓶，仰头喝得太急，水顺着下巴流到校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林子轩抱着球刚要归队，眼角瞥见操场入口处的人影 —— 是陈慧雯，手里提着两个白色塑料袋，提手被勒得有点变形，印着 “利园茶记” 的蓝字 蹭花了一角，袋口敞着，飘出淡淡的奶茶香，混着点焦糖味。
“陈老师！” 林子轩的声音脆生生的，队员们都抬了头，眼里瞬间亮了。
陈慧雯笑着走过来，先把塑料袋放在台阶上，揉了揉被勒红的手指，才解开袋子：“刚从茶记绕过来，想着你们练得热，带了点奶茶 —— 都是冻的，解解暑。”
袋子里装着六瓶玻璃瓶装的港式奶茶，瓶身上贴着透明标签，有的标着 “少糖”，有的画着小冰块。陈慧雯手指在瓶堆里翻了翻，抽出一瓶没贴 “糖” 字贴纸的递给李伟：“上次班会你说喝甜的反酸，这个没加糖，茶底是锡兰的，够浓。” 又拿起一瓶标签上画着 “半冰” 的给林子轩：“你肠胃弱，冰少点，别喝太快。”
队员们围过来接奶茶，玻璃瓶碰在一起，“叮当” 声在晚风里响得脆。张昊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大口，喉结动了动，满足地叹了口气：“比学校小卖部的速溶奶茶强多了！茶记这奶味，是真鲜奶，不是植脂末。” 王磊叼着吸管，点头附和：“我妈上周还带我来买过，说他们家的奶茶熬够西小时才出摊。”
陈慧雯坐在台阶上，看着队员们凑在一起说笑，嘴角弯出浅纹。她转头看向陈耀南，他手里捏着瓶奶茶，冰凉的玻璃瓶把他的指节衬得发白，却没喝，眼神落在队员们身上，眉头轻轻皱着，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阿南，怎么不喝？” 陈慧雯的声音放得轻，怕打断他的思绪。
陈耀南回过神，指尖蹭了蹭瓶身的水珠，笑了笑：“在想刚才的传球 —— 还是没默契，下次得调调方式。”
“是该调调。” 陈慧雯点点头，目光扫过他刚才攥得发紧的拳头，“我在旁边看了会儿，你一首催着‘快点传’‘用力点’，张昊说胳膊酸，你让他‘再撑会儿’；王磊摸脚踝，你说‘小伤没事’—— 你把社团里的习惯带过来了。”
陈耀南的动作顿了顿，冰凉的奶茶透过玻璃瓶传到掌心，让他脑子清醒了些。他想起刚才的场景：张昊揉着胳膊说 “南哥，有点酸”，他当时正盯着林子轩歪歪扭扭的传球，头都没回就说 “再练二十分钟，熟了再歇”；王磊蹲在地上按脚踝，他走过去只扫了一眼，就说 “贴个创可贴就行，别耽误训练”—— 那时候他只想着 “快点练出效果”，压根没注意到张昊攥紧的手，也没看见王磊偷偷皱眉的样子。
“我……” 陈耀南张了张嘴，想说 “以前都这么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低头喝了口奶茶，茶味有点苦，却压下了心里的躁。
陈慧雯没催他，指着不远处的队员们：“你看，李伟在教林子轩握球，张昊在帮王磊按脚踝 —— 他们没等你下令，就主动帮对方了。这就是团队，不是靠命令推着走，是靠愿意帮衬。”
她指尖划了划台阶上的草屑，声音更柔了些：“前几年在元朗教书时，我带过一个初三班，也组了篮球队。队长是个高个子男生，跟你一样，以为喊口号、下命令就能练出好队伍 —— 结果练了半个月，有个队员偷偷跟我说，合同黄了后，少主被迫重读高中！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合同黄了后，少主被迫重读高中！最新章节随便看！每次训练完都不想再来，怕又被骂‘没力气’‘不认真’。后来那队长改了，训练前先问大家‘今天想练什么’，谁累了就先歇，反而练得越来越顺，最后拿了区里的亚军。”
“靠命令不行吗？” 陈耀南小声问，语气里带着点困惑。他从小就听父亲的命令：练拳要练到汗透衣服，看场要守到天亮，社团里的小弟也都听他的命令，从没人说过 “不愿意”—— 他以为 “命令” 就是最管用的方式。
“社团里的命令，靠的是怕，是利益；但篮球队的一起练，靠的是喜欢，是信任。” 陈慧雯的眼神很认真，“你让他们练，他们愿意练，不是因为怕你，是因为信你 —— 信你能带着他们一起赢，信你会顾着他们的感受。你要是只下命令，不管他们累不累、舒不舒服，这份信任就散了。”
信任？陈耀南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他想起上次帮李伟赶混混，李伟后来主动说 “我加入篮球队”，眼里的光不是怕，是信；林子轩明明体能差，却每次都最早到操场，说 “阿南哥教我，我肯定能学好”，也是信。可他刚才，却把这份信任扔在一边，只想着 “快点练”。
“我知道你习惯了用命令做事。” 陈慧雯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软下来，“但这里是学校，不是社团。你试试下次训练前，先问大家‘今天想练传球还是投篮’，谁累了就先坐会儿，不用逼得太紧 —— 有时候松点，反而能练得更投入。”
陈耀南抬起头，看向队员们：李伟正握着林子轩的手，教他怎么用指腹发力，林子轩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张昊半蹲在地上，帮王磊按脚踝，还小声说 “下次跳的时候注意点，别崴了”；连平时不爱说话的李伟，都笑着跟张昊说 “下次奶茶要是还这么好喝，我能多练半小时”。夕阳的光透过凤凰木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像家里人凑在一起的样子。
他忽然懂了陈慧雯说的 “信任”—— 不是他让大家做什么，是大家愿意跟他一起做什么；不是他逼大家练，是大家愿意跟着他练。
“我知道了，陈老师。” 陈耀南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下次训练，我先问大家的意思，不再像今天这样急了。”
陈慧雯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这就对了。你看他们，都愿意跟你一起努力，只要你多顾着点他们的感受，肯定能练得好。”
这时，林子轩举着空奶茶瓶跑过来，瓶底还剩点褐色的茶渍：“陈老师，奶茶好好喝！下次训练您还来吗？”
“来啊。” 陈慧雯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翻了翻，“下次我早点来，给你们带刚出炉的菠萝油，热乎的，配冻奶茶正好。”
“好啊好啊！” 林子轩蹦着跑回去，大声喊，“张昊！王磊！下次陈老师带菠萝油来！” 队员们瞬间炸了锅：张昊把空瓶举起来晃，王磊拍着林子轩的肩膀笑，李伟也忍不住勾着张昊的脖子，说 “那我明天得早点来占个好位置”。
陈耀南看着眼前的热闹，心里头忽然暖得发慌。他喝了口剩下的奶茶，苦中带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像刚才的愧疚，又像现在的庆幸 —— 庆幸陈慧雯点醒了他，没让他把这份难得的信任弄丢。
“陈老师，谢谢您。” 陈耀南的声音很认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老师说谢谢，不是礼貌，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陈慧雯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过来，很暖：“不用谢。你是个好孩子，就是需要点时间适应 —— 慢慢来，你会做得很好的。”
夕阳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凤凰木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篮球场上。队员们收拾好东西，跟陈慧雯道别，勾着肩往校门口走，说说笑笑的声音在晚风里飘得远。陈耀南走在最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暗暗决定：下次训练，他要先问大家累不累，要听大家想练什么，要让大家知道 —— 他们不是 “他指挥的队员”，是 “一起努力的伙伴”。
他想起陈慧雯说的 “信任”，忽然觉得，这种靠信任凑在一起的热闹，比社团里靠命令换来的顺从，要暖得多，也牢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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