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若瑟书院的夜晚比白天安静得多。晚自习结束后，大部分学生都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只有三楼的教室还亮着一盏灯——陈耀南趴在课桌上，面前摊着一本数学练习册，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得密密麻麻，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倦意。
窗外的香樟树被晚风拂动，影子落在练习册上，像跳动的小黑点。陈耀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拿起桌边的冰镇柠檬茶喝了一口——是苏嘉欣下午帮他买的，她说“熬夜复习喝这个提神，比咖啡不伤胃”。他看着练习册上的函数题，想起林子轩中午给他的错题本，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今天中午，林子轩把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递给他时，耳朵还红着：“阿南哥，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错题本，里面每道题都写了步骤，还有易错点，你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陈耀南翻开一看，里面用三种颜色的笔做了标注——黑色写题目，蓝色写解题步骤，红色画重点，甚至在一些复杂的公式旁边，还画了小小的漫画，比如把二次函数图像画成“社团据点的屋顶”，把勾股定理比喻成“三个人分地盘，两边加起来才够中间的大”。
“你怎么想起画这些？”陈耀南当时指着漫画问。
林子轩挠了挠头，声音很小：“我记得你上次说，用社团的事比喻更容易懂，就试着画了……要是你觉得不好，我再改。”
“很好，特别好。”陈耀南赶紧说，把错题本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宝贝，“谢谢你，子轩，这比李志强帮我找的‘答案册’有用多了。”
从那天起，陈耀南的备考就像被按下了“加速键”。以前他总觉得读书是为了应付父亲的命令，为了不失去继承权，可现在不一样——他不想让苏嘉欣失望，不想让林子轩的错题本白做，更不想让陈慧雯那句“我相信你能做到”变成空话。
“还没走？”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陈耀南抬头一看，是苏嘉欣。她背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装着两个菠萝油。“刚从图书馆过来，看到你教室还亮着灯，就过来看看。”她说着走进来，把菠萝油放在陈耀南桌上，“刚在楼下茶餐厅买的，还热乎，你先垫垫肚子。”
陈耀南拿起菠萝油，咬了一口——黄油的香味混着面包的甜味，是他以前在社团据点很少吃到的味道。“你怎么也没走？”他问，嘴里还塞着面包，说话有点含糊。
“我再背会儿英语单词，”苏嘉欣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掏出英语课本，“你呢？数学题还没弄懂？”
陈耀南指了指练习册上的最后一道题：“这个二次函数的应用题，总搞不清什么时候用顶点式，什么时候用一般式。”
苏嘉欣走过来，弯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系：“你看，题目里要是说‘求最大值或最小值’，比如求利润最多、高度最高，就用顶点式；要是给了两个点的坐标，让你求解析式，就用一般式。”她顿了顿，想起陈耀南对“地盘”“据点”这些词更敏感，又补了一句，“就像你们社团找据点，要是想找最中心的位置，就得先找‘顶点’；要是知道两个路口的位置，就能算出整条路线的‘解析式’。”
陈耀南眼睛一亮——这个比喻他懂！他赶紧拿起笔，照着苏嘉欣说的方法重新算题，笔尖在纸上沙沙响，没过几分钟就算出了答案。“对了！”他兴奋地抬起头，像个考了满分的孩子，“我算出来了！最大值是25！”
苏嘉欣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看，只要找对方法，也没那么难吧？”她拿起英语课本，“对了，你英语单词背得怎么样了？上次给你的错题本，里面的语法点都看懂了吗？”
“还没看完，”陈耀南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些单词太长，总记不住，比如‘unication’，每次都少写个字母。”
苏嘉欣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陈耀南——上面用彩色笔写着“unication”，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对话框，里面写着“和朋友聊天、和家人说话，都是unication”。“我帮你做了单词卡，把长单词拆成几个部分记，比如‘u-ni-ca-tion’，再结合意思记，就容易多了。”她说，“比如你和我、子轩一起讨论题目，就是一种unication，这样是不是好记？”
陈耀南接过单词卡，小心地放进课本里——卡片上的字迹娟秀，画的对话框也很可爱，看得出来苏嘉欣花了不少心思。“谢谢你，”他说，声音比平时轻了些，“要是没有你和子轩，我肯定还是什么都不会。”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要一起考进年级前50名吗？”苏嘉欣合上英语课本，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不想一个人实现约定。”
那天晚上，两人在教室里待到了十点。苏嘉欣帮陈耀南背英语单词，教他怎么分析阅读理解的题目；陈耀南帮苏嘉欣搬沉重的复习资料，还听她吐槽“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太难”。首到校门口的保安叔叔过来提醒“要锁门了”，他们才收拾东西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嘉欣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计时器：“这个给你，下次复习的时候用它计时，每45分钟休息10分钟，这样效率更高，也不会太累。”
陈耀南接过计时器，外壳是浅蓝色的，上面还有个小小的篮球图案——是他们上次夺冠的纪念品。“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他问。
“上次看你复习的时候，一首盯着题不休息，眼睛都红了，”苏嘉欣说，“陈老师说，学习要讲究方法，不是熬时间越长越好。”
陈耀南攥着计时器，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以前在社团里，小弟们只会跟他说“南哥，这件事交给我们办”“南哥，要不要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从来没有人会跟他说“你要注意休息”“我帮你整理错题”“我们一起进步”。这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期待的感觉，比在社团里拿到地盘、赚到钱更让他踏实。
接下来的几天，陈耀南的生活变成了“三点一线”——教室、图书馆、食堂。每天早上，他都会提前半小时到学校，背英语单词；午休时，林子轩会过来跟他一起讨论数学题，把自己的解题技巧教给他；下午放学后，陈慧雯会留在办公室帮他补语文；晚上，他会和苏嘉欣一起在教室复习，首到保安叔叔锁门。
陈慧雯帮他补语文的时候，最常做的是帮他改作文。以前陈耀南写作文，总忍不住写社团里的事，比如“如何管理小弟”“如何谈判”，陈慧雯没有批评他，而是引导他写校园里的经历。“你可以写和子轩一起打工的事，写你们一起做滑翔翼的事，写篮球队夺冠的事，”陈慧雯说，“这些都是你真实的经历，写出来会更打动人。”
有一次，陈耀南写了一篇关于“朋友”的作文，里面写了林子轩帮他整理错题本，苏嘉欣帮他背单词，陈慧雯帮他补作文。陈慧雯看完后，在作文本上写了一句评语：“真正的成长，是学会珍惜身边的人。你做得很好。”
陈耀南看着那句评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以前以为，成长是变得更能打、更会谈判、更能掌控地盘，可现在他才知道，成长是学会怎么和朋友相处，怎么为了一个目标努力，怎么让身边的人开心。
李志强偶尔会来学校看他，每次都拎着一大袋夜宵——有茶餐厅的叉烧饭，有7-Eleven的三明治，还有港式奶茶。“南哥，你最近瘦了，多吃点。”李志强把夜宵放在桌上，看着陈耀南桌上堆得高高的复习资料，有点心疼，“要是太累，就休息几天，社团那边有我呢。”
“不用，”陈耀南摇摇头，把夜宵推回去，“这些你拿回去吧，我现在要靠自己复习，不想再靠社团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也别总穿社团的黑衣了，下次来的时候，穿件休闲装，像个普通的上班族，挺好的。”
李志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听南哥的。那你要是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除了李志强，篮球队的同学也很关心他的复习情况。有一次，体育生张伟看到他在背英语单词，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南，复习得怎么样？要是数学有不懂的，随时问我，我数学可是年级前十。”
“还有我还有我！”另一个队员凑过来说，“我英语还行，阅读理解可以帮你划重点。”
陈耀南看着围过来的同学，心里暖暖的——以前在社团里，大家跟他亲近是因为他是“少主”，是因为他能给大家带来利益；可在这里，同学们跟他亲近，是因为他是“陈耀南”，是因为他们一起打过篮球、一起赢过比赛、一起在教室里复习。这种不带任何目的的亲近，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离期末考试还有三天的时候，陈耀南把所有的复习资料都整理了一遍——数学错题本被他翻得卷了边，英语单词卡上写满了备注，语文作文本上有陈慧雯的评语，还有苏嘉欣帮他画的重点、林子轩帮他抄的笔记。他把这些资料放进书包里，感觉书包沉甸甸的——不是因为资料多，是因为里面装着大家的期待。
那天晚上，他又在教室里复习到很晚。苏嘉欣走的时候，跟他说：“别复习到太晚，明天还要考试，保持好状态最重要。”
“知道了，”陈耀南点点头，看着苏嘉欣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复习资料。他拿起林子轩整理的错题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小小的字：“阿南哥，你一定可以的，我们一起考进前50名！”
他又拿起苏嘉欣做的单词卡，上面画的对话框里，多了一句新的话：“加油，我相信你。”
还有陈慧雯在作文本上的评语：“你己经不是以前的‘社团少主’了，你是圣若瑟书院的陈耀南，是一个值得被期待的学生。”
陈耀南合上资料，趴在课桌上，闭上眼睛——他第一次觉得，读书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反而有点让人期待。他期待着考试，期待着能考进前50名，期待着能看到苏嘉欣和林子轩开心的样子，期待着能对陈慧雯说“我做到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课本上，像一层薄薄的银纱。陈耀南睁开眼睛，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一定要考进前50名，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写完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草稿纸折好，放进课本里——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第一次为了“自己”和“身边的人”，如此认真地许下的承诺。
收拾书包的时候，他看到了苏嘉欣给的计时器，上面的篮球图案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把计时器放进书包最外层的口袋里，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明天的考试，一定要好好发挥，不能让大家失望，更不能让自己失望。
走出教室的时候，保安叔叔正在锁门。“同学，这么晚才走啊？”保安叔叔笑着说，“是不是在准备期末考试？”
“嗯！”陈耀南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我想考进年级前50名！”
“好啊！有志气！”保安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考，叔叔相信你能做到！”
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淡淡的花香。陈耀南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不知道明天的考试会怎么样，但他知道，自己己经准备好了。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拳头和威胁解决问题的社团少主，他是圣若瑟书院的陈耀南，是一个正在努力成长、正在学会珍惜身边人的学生。
他的口袋里装着苏嘉欣的计时器，书包里装着大家的帮助和期待，心里装着一个小小的目标。这个冬天的夜晚，因为这些，变得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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