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曙光城那永恒昏沉的天光,透过厚重的魔云,勉强洒落在冰冷漆黑的石墙上。钱柏涛准时出现在焚心炉区域深处,一扇铭刻着“丙柒”符文的厚重铁门前。
空气中弥漫着比尸坑区域更浓烈、也更精纯的魔气,混合着各种奇异药草和腐蚀性液体的刺鼻气味。这里安静得令人心悸,只有远处焚心炉核心传来的低沉嗡鸣,以及门内隐约可闻的、某种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
两名气息比苦役司守卫更加凝练、眼神如同鹰隼的灰袍修士守在门侧,验过钱柏涛的身份铁牌(己换成古先生手下执事给予的一面暗红色木牌),无声地推开铁门。
一股冰冷、混杂着浓郁血腥和奇异药香的气浪扑面而来。钱柏涛瞳孔微缩,迈步踏入。
丙字柒号房内的景象,与他想象的炼狱截然不同,却更显诡异和压抑。
房间宽敞,却并不杂乱。西壁是光滑的黑色石材,镶嵌着散发幽绿光芒的晶石,提供照明。房间中央并非熔炉,而是整齐排列着数个半人高的石台,每个石台都镌刻着复杂的符文阵列,台上固定着各种奇形怪状、甚至仍在微微抽搐的“材料”——有的是剥离了部分表皮的魔兽残肢,有的是浸泡在不明液体中的器官,还有的则是闪烁着诡异能量的矿石或晶体。
几名与钱柏涛一样穿着厚重皮质围裙、戴着遮住口鼻面具的工人,正沉默地在石台前忙碌。他们动作精准而迅速,使用各种特制的玉质或骨制工具,切割、剥离、萃取,整个过程安静得只剩下工具与材料接触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的魔气活性极高,带着强烈的侵蚀性,让钱柏涛感觉皮肤微微刺痛。
角落里,一张宽大的石桌后,古先生依旧穿着那身灰袍,正低头在一张兽皮卷上记录着什么,对钱柏涛的到来恍若未觉。那名引他来的执事静立一旁。
一名面容冷峻、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工头走了过来,他叫严锋,是丙字柒号房的首接管理者。他扫了钱柏涛一眼,目光锐利如刀,声音低沉:“钱三?古先生吩咐了。你的位置,五号台。今天处理这批新送来的‘腐毒蜥’的毒腺和脊骨。剥离毒腺时需用冰玉钳,不可见金属,不可破损,否则毒气泄露,神仙难救。脊骨需完整取出,剔除残留筋膜,不得损伤骨髓。图纸和工具在台上。”
他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指向一个空着的石台。台上固定着一具约半丈长、皮肤暗绿、布满脓疱的蜥蜴状魔物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浓郁的腐蚀性魔气。旁边放着薄如蝉翼的图纸、几把晶莹剔透的玉质工具。
腐毒蜥,低阶魔物,但其毒腺腐蚀性极强,脊骨则是制作某种低阶符箓的材料。任务不难,却极其考验耐心、细致和对魔气的抗性。
钱柏涛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环境而产生的生理不适,走到五号台前。他先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仔细研读图纸,将每一个步骤、每一个要点牢记于心。同时,他悄然运转龟息功,将呼吸调整到最微弱状态,并调动那缕混沌元气遍布全身,尤其是双手,以抵御魔气侵蚀。
然后,他拿起冰玉钳。触手冰凉,能有效隔绝毒腺的腐蚀。他眼神专注,动作稳定得不像一个少年,更不像一个刚接触此道的新手。前世千锤百炼的武学控制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剥离毒腺的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度。腐毒蜥的毒腺极其脆弱,且与周围组织粘连紧密。钱柏涛心神高度集中,指尖微动,玉钳如同最精巧的手术刀,一点点地分离着组织,避开细微的血管和神经。他的混沌元气在指尖形成一层极薄的、无形的屏障,不仅抵御着魔气,似乎还能微妙地感知到毒腺内部能量的流动,让他下刀更加精准。
整个过程中,他感受到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来自其他工人麻木中带着一丝好奇的打量,有严锋工头冷冽的审视,而最让他如芒在背的,是角落里古先生那看似无意、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目光。
他知道,这是古先生的考验。考验他的能力,更考验他元气的特殊性。
时间一点点过去。钱柏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双手依旧稳如磐石。终于,一颗完整无损、散发着幽幽绿芒的毒腺被成功剥离,放入特制的玉盒中。接着,他开始处理脊骨。这项工作需要一些力气,但对掌控劲力入微的钱柏涛来说,反而更加轻松。他巧妙运用震劲和柔劲,完整地取出了脊骨,并快速清理干净。
当他将处理好的材料放入指定的容器时,距离规定时间还剩不少。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出现任何失误,效率甚至超过了一些老工人。
严锋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成果,冰冷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合格。去那边领取今天的报酬。”他指向房间一角的小窗口。
钱柏涛默默点头,脱下围裙和手套,走到窗口。里面坐着的执事递给他一块完整的下品魔晶石,比尸坑的报酬果然多了一倍。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古先生的声音淡淡传来:“明日辰时,照旧。”
钱柏涛转身,恭敬行礼:“是,古先生。”
走出丙字柒号房,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钱柏涛才感觉后背己被冷汗浸湿。刚才在里面的每一刻,他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既要展现价值,又要隐藏最深层的秘密。
古先生的目光,远比尸坑的魔气更让他感到压力。但他也清楚,自己通过了第一关。在这个更核心的地方,他不仅能获得更多资源,也能接触到更深层的秘密。
他握紧手中那块微凉的魔晶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能量,眼神坚定。
丙字柒号房,将是他新的起点,也是更危险的战场。洪意之道,唯有在压力下,才能更快成长。他需要更快地变强,强到足以面对古先生的探究,乃至……这片魔土之上的所有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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