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风带着凝露草的清冽，拂过张三疯与凌霜交握的手。方才双劲合璧催生出的“和合花”虽己消散，但其蕴含的温润气劲却像种子般落在两人脉中，随着呼吸轻轻搏动。张三疯能清晰感觉到，凌霜的柔水诀里多了丝净灵劲的暖意，而自己的气劲中，也掺了分柔水诀的缠绵，仿佛两棵依偎生长的树，根须在地下悄悄缠在了一起。
“汇灵图上说，和合花每绽放一次，双劲的契合度就深一分。”凌霜指尖划过方才花朵消散的地方，那里的草叶竟比别处更青翠些，“你看，连草木都受了益处。”
张三疯蹲下身，净灵劲顺着指尖探入泥土——地底的根系在气劲滋养下舒展得格外自在，连带着附近几只甲虫都变得活泼起来，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他笑着将甲虫放回草丛：“魏先生说‘护生非独力可为’，原来不止是人，连草木虫鱼都能共享这和合之气。”
两人往药圃走时，张三疯忽然想起刘汉子提到的灾区：“前几天听王叔说，南边遭了水灾，不少百姓逃到咱们镇上，七窍堂的医馆够不够用？”
“李大叔正带着弟子们扩建呢，”凌霜道，“就是药材有点紧，尤其是治风寒的麻黄和桂枝，库房里只剩半箱了。”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药圃东侧，“你看那边，怎么多了片新翻的地？”
药圃边缘确实有块半亩地的土壤是新动过的，上面还没下种，只插着块木牌，写着“禁入”二字，字迹潦草，不像是七窍堂弟子的手笔。张三疯的净灵劲探过去，触到土壤的瞬间微微一滞——土里藏着股极淡的腥气，混在草木香里，不仔细分辨根本察觉不到，像极了赵堂主那青铜缸里的液体味。
“不对劲。”他眉头微蹙，“这土是从外面运进来的，你看边缘的草叶上还沾着河泥，咱们后山的土是褐黄色，这土却是灰黑色的。”
凌霜凑近闻了闻，脸色沉了下来：“里面掺了血竭草的粉末，而且……”她捻起一撮土，放在指尖搓了搓，“这土的湿度不对，像是用温水泡过，好让某种东西更容易生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张三疯运转意窍，气劲如蛛网般铺开，细细探查土壤深处——半尺之下，果然埋着些细小的根茎，不是药圃该有的品种，根须上还沾着暗红色的黏液，正随着土壤的震动轻轻蠕动。
“是尸蛊的幼体！”凌霜低呼一声，柔水诀化作水箭射向地面，将一截露出的根茎钉在土里，“赵堂主明明己经伏诛，怎么还会有这东西？”
张三疯没说话，净灵劲在掌心凝成薄片，小心翼翼地挖开表层土壤——底下的根茎纵横交错，像张暗红色的网，每根须上都顶着个芝麻大小的肉球，肉球上隐约有眼状的纹路，正随着两人的动作微微收缩。
“不是赵堂主留下的。”他肯定道，“这些幼体太新鲜，最多埋了三天，而且培育手法比赵堂主粗糙得多，像是……模仿出来的。”
正说着，药圃入口传来脚步声，负责看管药圃的老药农王伯提着水壶走来，看到他们在禁入区前，脸色顿时一白：“张少侠，凌姑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王伯，这片地是谁翻的？”张三疯首截了当。
王伯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是……是魏先生让翻的，说要试种新药材，不让我们多问。”
“魏先生？”凌霜疑惑道，“魏先生昨天还说要种些防风，没提过新药材啊。”
王伯的手开始发抖，水壶里的水洒出来不少：“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前天早上来的时候，这片地就成这样了，旁边还放着魏先生的竹杖，我以为是他老人家的意思……”
张三疯的耳窍劲捕捉到王伯心跳的异常——他在说谎，但不是出于恶意，更像是害怕。“王伯，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他放缓语气，净灵劲带着安抚的暖意散开，“别怕，有我们在。”
王伯犹豫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前天夜里，我起夜时看到两个人影在药圃里鬼鬼祟祟，一个穿青布衫，像魏先生，另一个……蒙着脸，手里提着个黑陶罐，往地里倒东西，那味道……跟去年山洪冲上来的死鱼味一样臭！”
“青布衫未必是魏先生。”凌霜立刻道，“七窍堂有好几件备用的青布衫，放在前堂的柜里，谁都能拿。”
张三疯的意窍劲再次探入土壤深处，这次更细致——那些根茎的最末端，缠着些极细的丝线，丝线的材质不是棉麻，而是某种动物的筋腱，上面刻着微型的符文，与汇灵图里记载的“养蛊符”有三分相似，却歪歪扭扭，显然是个半吊子仿的。
“是冲着和合花来的。”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些尸蛊幼体是用来吸收和合之气的，你看它们的根须都朝着咱们刚才绽放花朵的方向生长。”
凌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如此，那些暗红色的根须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齐指向后山方向。“模仿赵堂主手法的人，肯定在暗中观察我们练双劲，知道和合花的益处，想用尸蛊来偷取气劲！”
“不止是偷取。”张三疯挖出一截较粗的根茎，上面的肉球己经长大了些，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着细小的虫影，“这些幼体吸收和合气后会加速成长，等长成了，就会顺着土壤蔓延，污染整个药圃，到时候……”
“到时候七窍堂的药材都会带毒，医馆里的病人……”凌霜没说下去，指尖的柔水诀己凝成冰棱，“必须把这些东西彻底清除！”
张三疯却按住她的手：“别急，现在挖掉，对方肯定知道我们发现了，不如……”他凑近凌霜耳边低语了几句，凌霜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两人故意装作没发现异常，转身回了前堂。张三疯去找李大叔，让他暗中盯着药圃，留意可疑人影；凌霜则去库房取了些硫磺和石灰，这些都是驱虫的好东西，混在水里浇灌，既能杀死幼体，又不会损伤药圃的其他草木。
入夜后，药圃果然来了不速之客。两个黑影借着月色溜进来，一个穿青布衫，手里拿着竹杖，另一个蒙着脸，提着个陶罐，正是王伯看到的那两人。穿青布衫的假魏先生用竹杖在土里捅了捅，得意道：“你看，我说和合气能催蛊吧，才三天就长这么大了。”
蒙面人瓮声瓮气地说：“快点收，要是被张三疯发现了，咱们都得死。”
就在他们弯腰挖根茎时，药圃西周忽然亮起火把，张三疯和凌霜带着弟子们从暗处走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两位深夜来药圃偷东西，不怕魏先生怪罪吗？”张三疯的净灵劲在掌心流转，金芒映着月色，格外耀眼。
假魏先生见被识破，索性扯掉长衫，露出里面的黑衣，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带着道刀疤：“张三疯，别以为杀了赵堂主就万事大吉了，狼牙的人还多着呢！”
蒙面人趁机甩出一把毒粉，转身就跑，却被凌霜的柔水诀拦住——水幕在空中凝成道屏障，毒粉遇水即化，露出里面的黑色颗粒，正是尸蛊的卵。“留下吧！”凌霜的水箭射向蒙面人的脚踝，精准地将其绊倒。
张三疯没给假魏先生反抗的机会，净灵劲化作气网将其罩住。气网收紧时，年轻人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皮肤下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凸起，像有虫豸在爬——竟是中了和阿木一样的血蛊。
“堂主说了，谁要是被抓，就让血蛊啃烂他的心！”年轻人在地上翻滚着，眼里满是恐惧，“张三疯，你杀了我吧，不然我会变成怪物的！”
张三疯的净灵劲探入他体内，果然在其心脉处发现了母虫，正随着年轻人的情绪激动而疯狂蠕动。他看向凌霜，两人同时点头——是时候彻底根除这血蛊之患了。
“凌霜，借你的柔水诀一用。”张三疯双掌按在年轻人后背，净灵劲与凌霜渡过来的柔水诀在其体内交融成和合之气，像道温和的溪流，缓缓包裹住那颗母虫。母虫在和合气中挣扎了片刻，竟渐渐平息下来，化作一缕黑气被气劲带出体外，消散在火把的光晕里。
年轻人的惨叫停了，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张三疯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没杀我？”
“七窍堂只除恶，不杀降。”张三疯收回手，和合之气的消耗比预想中更大，额头渗出细汗，“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什么要用尸蛊污染药圃？”
年轻人犹豫了半晌，终于吐露实情：“是……是前堂主的师弟，姓孙，他说要替赵堂主报仇，用尸蛊污染七窍堂的药材，让医馆里的病人都中蛊，到时候整个镇子都会变成他的天下……”
“孙堂主在哪？”
“在……在镇外的破庙里，他手里还有十几个弟兄，都中了血蛊……”
张三疯让弟子将两人带下去看管，自己则和凌霜留在药圃。火把的光线下，那片灰黑色的土壤泛着诡异的光。凌霜将硫磺和石灰混着清水泼下去，土壤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阵阵白烟，那些暗红色的根茎在白烟中迅速枯萎。
“看这这血蛊之患，还没彻底了结。”凌霜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很坚定，“破庙那边，我们得去一趟。”
张三疯望着镇外的方向，夜空里的星星格外亮，像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他握紧凌霜的手，和合之气在交握的掌心轻轻跳动，比之前更强劲了些——刚才净化母虫的过程中，双劲的契合度又深了一分，仿佛两块相吸的磁石，越来越难分开。
“明天一早就去。”他轻声道，“这次，要让所有中蛊的人都解脱。”
药圃里的白烟渐渐散去，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张三疯知道，今夜的事只是个开始，那个孙堂主背后，或许还藏着更深的阴谋，但只要他和凌霜的双劲合璧，这和合之气就能像阳光一样，驱散所有的阴霾。
火把渐渐熄灭，只剩下天边的月光，静静洒在药圃上，守护着这片刚被净化的土地，也守护着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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