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灯光在尉迟铮走过时忽闪了一下，他脚步没停，径首拐进地下通道的侧门。铁门被推开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冷风从尽头灌进来，吹动了他帽衫的下摆。
他靠墙站定，从内袋取出那台被屏蔽过的旧手机。屏幕亮起，指纹识别失败一次，第二次才解锁成功。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标记为“00”。他没有拨通，也没有发语音，只输入一行字：“老地方，三缺一。”按下发送后，立刻关机，重新塞回屏蔽袋，放回衣袋深处。
外面雨势未起，但空气湿重，地面反着幽暗的光。他沿着通道继续走，脚步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被远处通风管的震动吞没。走到出口时，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入隧道口，车灯扫过墙面，映出短暂的光带。
尉迟铮停下，背靠柱子，左手滑进袖口，军刺弹出半寸，随即收回。他抬头看着那辆车停稳，车门打开，林战下车，穿着便装，肩上搭着一件深色外套。两人隔着五步距离站着，谁都没先开口。
林战的目光扫过尉迟铮的脸，又落在他左臂的位置，似乎想确认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尉迟铮嘴角微动，几乎看不出地扬了一下，像是回应，也像自嘲。
林战走近两步，声音压得很低：“你还活着的时候，就别玩失踪。”
尉迟铮没接话，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片。林战接过，展开看了一眼——上面是手写的代码“NX-O1”，字迹刚硬，笔锋带力。他没问来源，也没追问含义，只将纸片折好，塞进衬衫内袋，贴着胸口的位置。
“你查到了什么？”林战问。
“不是查到的。”尉迟铮声音很平，“是有人送来的。”
林战眼神一紧：“谁？”
“不知道。”尉迟铮抬眼看向隧道深处，“但对方知道‘龙脊’这个代号，也知道我用的设备和反制习惯。不是外围人，也不是临时搭线的野路子。”
林战沉默片刻，转身走向车尾，拉开后备箱。里面没有杂物，只有一把折叠椅和一个金属箱。他打开箱子，取出一台便携式信号检测仪，开机后调至监听模式，放在地上。指示灯绿了一瞬，随即转红，三秒后熄灭。
“被动扫描，没发现追踪源。”林战收起设备，“要么对方己经撤线，要么……他们的层级高于我们能触达的范围。”
尉迟铮靠着柱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那里有一小块水渍，形状不规则，边缘还带着轻微拖痕，像是有人踩过后留下的脚印残迹。他没提，也没靠近。
“沈砚死了。”林战忽然说，“但他不是终点。”
尉迟铮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战继续道，“你觉得事情太干净了。毒网崩得快，证据链闭合得太顺，连国际刑警都说是‘完美收网’。可你知道吗？案卷归档会上，有人提议三个月后销毁原始物证链。”
尉迟铮冷笑了一声：“谁提的？”
“不必追究名字。”林战摇头，“重要的是，他们急着盖棺定论。而你我清楚，那晚化工厂里，除了沈砚，还有别的终端在运行。B计划没死，它只是换了壳。”
尉迟铮抬起手，指尖在袖口轻轻敲了一下，节奏缓慢。那是“影狼”内部通用的暗语节拍，意思是“目标未清”。
林战听懂了，也跟着敲了两下手指，回应：“等你信号。”
“我不确定下一步往哪走。”尉迟铮终于开口，“但现在有人盯上了我，而且方式不像猎杀，更像……邀请。”
“三缺一？”林战挑眉。
“对。”尉迟铮盯着他，“当年‘影狼’九人编制，现在只剩三个还能动。你，我，还有一个在边境线上断了联络的人。如果这是局，那他们想让我们凑齐。”
林战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记得第一次执行跨境任务吗？我们在缅北山沟里蹲了七天，吃的是压缩饼干和雨水。最后收网那天，你一个人摸进指挥所，把主控台炸了，回来时靴子都烂了。”
尉迟铮没笑，但眼神松了些。
“那时候我们不说‘能不能赢’，只问‘要不要上’。”林战拍了下他的肩膀，“现在也一样。你发消息，我就来。不用解释，不用铺垫。”
尉迟铮看着他，良久，点头。
“这次别再一个人扛。”林战的声音低下去，“兄弟们不能白死，你也别把自己熬成孤魂。”
尉迟铮伸手入怀，又摸出一张纸条，比刚才那张更小，上面只有一个坐标缩写：“C7-L2”。他递过去。
林战接过，看清内容后眉头微皱：“这是沈砚最后访问的数据库编号。你怎么拿到的？”
“我自己记的。”尉迟铮说，“当时他在终端前输入密码，我站在他身后三米，看完了全过程。”
林战将纸条收好，没再问。他知道有些事，尉迟铮不会多说，也不需要多说。
隧道外传来一阵风响，卷着枯叶撞在墙上。远处路灯闪了一下，又恢复稳定。
“你还在警队？”尉迟铮问。
“挂着职务，实际己被边缘化。”林战坦然道，“但他们不敢动我，因为我手里有东西——一份未公开的通讯日志备份，记录了沈砚生前最后七十二小时的所有加密通话对象。”
尉迟铮盯着他：“包括谁？”
“目前只能解出两个代号。”林战低声说，“一个是‘灰隼’，另一个是‘枢机’。前者负责资金调度，后者……疑似决策层。”
尉迟铮眼神一凝。
“你想查，我可以交出来。”林战看着他，“但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他们会知道我们没停手。”
尉迟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上有几道旧伤疤，其中一道横贯食指根部，是三年前庆功宴当晚留下的。那天他喝了一口酒，察觉不对，立刻吐出，但仍被麻痹了三秒。就是那三秒，让沈砚完成了毒剂投放。
他抬起头：“我己经没得选了。”
林战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车边，拉开副驾储物格，取出一个老旧的PDA设备，外壳磨损严重，接口处缠着绝缘胶带。他递给尉迟铮：“这是我私藏的最后一台离线终端，系统未联网，所有数据需手动导入。用它，至少能避开常规监听。”
尉迟铮接过，握在手中，机身冰凉。
“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出现在梧桐街角的咖啡馆。”林战说，“穿灰色风衣，坐靠窗第二桌。如果你不来，我就当一切到此为止。”
尉迟铮看着他：“我会去。”
林战点头，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忽然又停下，回头：“还有一件事。”
尉迟铮等着。
“那个断联的人……”林战声音更低，“她昨天有过一次信号跳转，位置在滇南山区。虽然只持续了十一秒，但我确认是她的加密频段。”
尉迟铮瞳孔微缩。
“她没死。”林战说，“但她不想被找到。”
尉迟铮的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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