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灯灭了，空气里只剩下焦糊味和血腥气。尉迟铮靠着墙，右手还握着那把空枪，左手撑地，指节被水泥磨得发白。他听见脚步声在门外停顿，又散开，敌人正在重新布控。
他低头看了眼肩上的伤，血己经浸透半边衣服，贴着肋骨往下淌，黏在腰侧。他用牙齿撕下一段袖布，缠住伤口，打结时手抖了一下。
远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设备启动的声音。他没抬头，只将空枪塞进后腰，摸出最后两发子弹捏在掌心，准备拼到最后一刻。
轰——！
整面铁门炸成碎片，火光卷着浓烟冲进来，震得地面一颤。强光探照灯从破口外射入，刺得他眯起眼。几个黑影压低身形突入，战术盾牌在前，枪口迅速扫过角落与高处。
为首的那人摘下头盔。
林战。
他一步步走过来，靴子踩在碎铁皮上发出闷响。身后队员分散清场，有人往通风口扔出烟雾弹，掩护撤退路线。
“三年前你说要隐退。”林战站定，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残余的爆炸回音，“原来是在这钓大鱼。”
尉迟铮没动，也没应声。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让那两颗子弹滚进掌心，再收进裤袋。军刺还在右手里，刃口卷了，沾着灰和血。
林战伸手扶他。
他抬臂避开，左脚用力撑地，一点一点站起来。膝盖发软，但他没倒。
“账本丢了。”他说，嗓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
“我知道。”林战点头，目光落在他肩上，“但你活着出来了。”
外面警笛由远及近，又有车辆高速逼近。林战没回头，只从背囊里抽出一件黑色防弹衣，甩到尉迟铮怀里。
“这次换我们并肩作战。”
尉迟铮低头看着那件防弹衣，没立刻穿。布料上有熟悉的编号纹路，边缘磨损严重，显然是旧装备。他手指划过胸前的标识，停顿了一瞬。
“你们不该来。”他说。
“那你打算一个人查到什么时候？”林战反问，“三年了，你还想躲多久？”
尉迟铮抬眼看他。
“我不是躲。”
“那你是什么？”林战往前一步，“一个在街角巡逻的保安？一个被人栽赃、上了热搜的废物？你当自己还能瞒下去？沈砚早就盯死你了，他放你活到现在，是因为他还想看你挣扎。”
尉迟铮没说话。
“你不是为了活命才藏起来的。”林战语气缓了些，“你是想找证据，把他连根拔起。可你现在这样，连站都快站不稳，怎么动手？”
风从炸开的大门灌进来，吹动尉迟铮额前的碎发。他终于弯腰，把防弹衣套上，动作缓慢，每动一下肩伤就抽一次。拉链拉到胸口时卡住，他没再用力。
林战走过去，帮他拉到底。
“我不是来救你的。”他说，“我是来接你归队的。”
尉迟铮站着没动，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蛇医死了。”他忽然开口。
“我看到了。”林战点头，“你也该知道，沈砚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别让他罢休。”尉迟铮抬起右手，将卷刃的军刺插回袖口暗槽，“账本没了，但我知道他在哪藏东西。他知道我活着，也会加快动作。现在不是等他出招的时候了。”
林战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微动。
“你想怎么做？”
尉迟铮活动了下肩膀，疼得皱了下眉，但眼神没变。
“先让他尝点代价。”他说，“他不是喜欢玩舆论吗？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能掀桌子的人。”
林战没笑，却拍了下他没受伤的那边胳膊。
“车在外头等着，医疗组随行。你能走？”
尉迟铮迈步向前，左脚落地时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只要还能动。”
两人并肩往外走，队员自动让出通道。烟雾尚未散尽，前方光影交错。一辆深灰色装甲车停在百米外，引擎低吼，车门敞开着。
刚走到门口，尉迟铮忽然停下。
“庆功宴那天，”他开口，声音很轻，“你最后跟我说的话，是‘别一个人扛’。”
林战侧头看他。
“我记得。”
“那时候我没听。”尉迟铮望着远处的车灯，“现在，我听。”
林战没说什么，只伸手按了下他的肩，力道很重。
他们登上车，车内灯光亮起，几名全副武装的队员迅速检查装备。医疗兵提着箱包靠过来，示意尉迟铮坐下处理伤口。
他摇头，坐在靠门的位置，目光落在对面金属壁上。那里贴着一张江州城区图，几处红点被圈了出来。
“这几个地方，”他指着图，“都是沈砚名下的空置厂房。他不会把货留在别墅，也不会走码头明线。这些东西，一定藏在没人注意的地方。”
林战坐到他旁边，看着地图。
“你觉得他会转移？”
“己经在转移了。”尉迟铮说，“蛇医死了，地下据点暴露，他不可能不动。但他不会走远，江州是他经营多年的底盘，轻易不会放弃。”
“所以你要抢在他之前动手。”
“不是抢。”尉迟铮摇头，“是逼他露出来。他怕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林战沉默片刻，点头。
“那就按你说的办。”
尉迟铮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里没有疲惫，只有冷光。
“通知所有人，接下来七十二小时，不准睡觉。我要江州所有废弃建筑的监控调取权限，还有他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向。”
“警方那边……”
“不用他们插手。”尉迟铮打断，“这件事，必须由我们自己做完。”
林战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欢迎回来，龙脊。”
尉迟铮没回应这话，只是伸手摸向胸口内袋，取出一枚小小的U盘。表面有刮痕，接口处发黑，像是经历过高温。
他把它放在掌心，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按进了车载数据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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