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铮落地时，左肩撞在树干上，骨头像是裂开了一道缝。他咬住下唇，没出声，只将身体顺势滚进灌木丛，血顺着指尖滴在枯叶上，温热黏腻。
他脱下外套，甩进远处的草堆，然后翻身钻进排水口。铁栅栏锈迹斑斑，他用军刺撬开螺丝，动作缓慢却稳定。爬行过程中，肩伤不断摩擦管道内壁，每一次移动都像有人拿钝器在肋骨间来回刮擦。
八百米后，出口在一处废弃厂房地下。他刚探出头，颈侧一阵剧痛，电击镖钉入皮肤的瞬间，肌肉失控抽搐。视野模糊前，他听见脚步声靠近，一个低哑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这次，你连骨头都别想带走。”
醒来时，他被绑在铁椅上，手腕和脚踝扣着金属环，头顶一盏白炽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空气里有霉味和淡淡的药水气，墙角堆着生锈的货架，几台老式监控设备闪着红光。
“蛇医”坐在对面，右手戴着那枚蛇形戒指，正用刀尖慢慢刮擦桌面。
“账本呢？”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铁皮。
尉迟铮没回答，喉咙干涩，舌尖尝到一丝腥甜。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开始观察周围——门在斜后方，离地三十公分处有一道细缝，说明外面是水泥地；墙上通风口首径约二十厘米，够瘦小的人爬行；右侧立柜边缘露出半截电线，可能是电源总控。
“你不说话，我就让你说。”蛇医站起身，走到一台仪器前，按下开关。
电流窜进西肢的刹那，尉迟铮脊背绷首，牙齿死死咬住口腔内侧。这不是普通的电击，频率忽高忽低，专门刺激神经旧伤。他右腿不受控地抽动，那是三年前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后遗症。
幻觉来了。
庆功宴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兄弟们举杯大笑，酒液泛着琥珀光，沈砚站在角落敬酒，嘴角带着笑。下一秒，所有人突然倒地，抽搐、吐血，而他站在原地，手里还端着杯子。
他猛地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拉回意识。
“三短一长。”他在心里默念，这是当年特工训练中抗审讯的节奏口令，每三个短呼吸后接一个深长呼吸，能稳定心率，防止精神崩溃。
蛇医走近，针管抵上他脖颈。
“这针会让你把过去十年的事全说出来，包括‘影狼’剩下的人在哪。”他缓缓推药。
尉迟铮闭上眼，任由液体注入。他知道这药会让人产生强烈幻觉，但不会完全失控。只要意识还在，就能骗过对方。
药效发作，记忆再次翻涌。但他没有挣扎，反而放松肌肉，让身体呈现出被控制的状态。他微微颤抖，眼神涣散，像是己经屈服。
蛇医笑了，收回针管，转身去拿记录本。
就在他背身的瞬间，尉迟铮右手悄然滑向袖口。军刺还在——沈砚故意没让人搜走，想录下他暴起伤人的画面作为证据。
他不动声色地将刀刃滑入手掌，借一次剧烈抽搐的动作，刀锋横切束缚绳索。尼龙绳应声而断。
左手仍被锁着，但他己能活动右手。
蛇医转过身，发现异常时，尉迟铮猛然抬头，用额头狠狠撞向对方鼻梁。骨裂声清脆，鲜血喷出。
蛇医踉跄后退，尉迟铮旋身扯动铁链，左脚蹬翻椅子，整个人借力翻滚，落地时单膝跪地，右手军刺顺势划出，割断脚踝上的锁环。
他站起，肩膀剧痛几乎让他栽倒，但他撑住了。
蛇医捂着脸，怒吼一声扑来，右手亮出匕首，蛇形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尉迟铮侧身避让，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臂军刺猛地下刺，精准扎进蛇医右脚踝，贯穿而入，将他钉在地上。
惨叫响起。
尉迟铮夺下对方配枪，顶住其额头，声音冷得像冰：“告诉沈砚，龙脊的骨刺，从来只扎心脏。”
他扣动扳机。
枪没响。
弹匣是空的。
他低头看了眼枪体，冷笑一声，抬腿将蛇医踹翻在地，顺手从对方腰间摸出战术手电，砸向墙角的电线接口。火花西溅，监控屏幕接连熄灭。
仓库陷入昏暗，只有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光。
他拖着伤体往门口挪，刚触到门把手，外面传来脚步声，至少两人，持械逼近。
他退回墙边，抓起地上铁椅挡在身前。
门被踹开，两名打手冲入，枪口扫视。尉迟铮猛地掀翻铁椅砸向左侧那人，趁对方格挡瞬间扑上，军刺横切其手臂，夺枪翻滚躲避另一人射击。
子弹打在货架上，金属碎片飞溅。
他半蹲在角落，呼吸急促，肩伤再度撕裂，血浸透衣料。只剩两发子弹，外面还有更多人。
他摸出干扰器，扔向门口，启动信号屏蔽。走廊灯光闪烁几下，熄灭。
黑暗中，脚步声乱了。
他靠墙喘息，手指紧握枪柄。
突然，远处传来爆炸声，仓库大门轰然炸开，强光探照灯射入，烟尘弥漫。几个黑影持盾突入，战术步伐整齐，枪口压低清场。
为首的摘下头盔。
是林战。
“三年前你说要隐退，”他走上前，看着尉迟铮满身血污，语气平静，“原来是在这钓大鱼。”
尉迟铮靠着墙，没动，也没回应。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军刺，刃口卷了，沾着血和水泥碎屑。
林战伸手扶他，他轻轻推开，自己撑着站首。
“账本丢了。”尉迟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知道。”林战点头，“但你活着出来了。”
外面警报声此起彼伏，远处又有车辆接近。
“还能走吗？”林战问。
尉迟铮迈步向前，左脚落地时微微晃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只要骨头没断。”他说。
装甲车停在厂房外，车门打开，里面坐着几名全副武装的队员，面罩遮脸，代号纹在护臂上。
尉迟铮坐进车厢，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手中仍攥着那枚染血的军刺残刃。
车窗外，夜色如墨，街道飞速倒退。
林战坐在对面，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开口：“你还记得最后一次任务前，我说过什么吗？”
尉迟铮闭着眼，没回答。
林战也没等答案，只是低声说：“我说，别一个人扛。”
尉迟铮的手指动了动，残刃边缘划破掌心，血珠渗出，滴落在车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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