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虞，醒醒！该出发了！”
带着几分焦急的呼喊声，将楚虞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拉扯出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布满蛛网，残破不堪的木质穹顶，鼻尖萦绕着腐朽木料与干燥茅草混合的尘土气味。
他正躺在一座废弃庙宇角落的茅草堆上。身体传来一种陌生的轻灵感，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看到的是一双略显纤细，属于少年的手掌。
他迅速内视，感知自身，身体确实缩小成了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好在对净炎的掌控感并未消失，这具看似瘦弱的身体里，潜藏着与他本体相仿的力量，只是被这年轻的形态所束缚，未能完全舒展。
“阿虞？你没事吧？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旁边传来关切的声音。
楚虞转过头，看到一个体型瘦小，面色蜡黄的少年，正蹲在自己身边，脸上带着担忧。他记得这个声音，就是刚才唤醒自己的那个。
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模糊记忆碎片以及眼前少年的称呼，他现在就叫“阿虞”，一个连姓氏都不配拥有的底层平民。
“没事。”楚虞简短地回答，声音也变成了少年人的声音，他同时沉默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
言多必失，在完全了解处境前，他必须谨慎，避免暴露自己并非原主的事实。
好在，这个瘦小少年是个十足的话痨。见楚虞起身，他便自顾自地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同时收拾着他们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其实就是两个破旧的布包。
“快点快点，外面不太平，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稻下城才行！那里有武田大人的赤备军守着，肯定安全！”少年脸上洋溢着希望，“等我们到了城里，找个活儿干，说不定还能吃上白米饭呢！”
楚虞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出破败的庙宇。外面是崎岖的土路和连绵的山丘，植被茂密，带着一种蛮荒的气息。
他偶尔“嗯”一声，或者顺着少年的话头，用几个简单的问题旁敲侧击。
很快，他就从这名为张本繁次郎的瘦小少年口中，套出了相当多的信息。
此地名为扶桑，正处在一个被称为“战国”的乱世，各地大名相互攻伐，战火几乎燃遍了每一寸土地。
他和繁次郎来自同一个靠近山林的小村落，村民以耕种和捕猎为生。然而就在数日前，村落遭遇了“鬼”的袭击，那是一种嗜血残忍的怪物。整个村落除了当时恰好在外围山林中捡拾野果和蘑菇的他们两人，其余人等尽数被屠戮。
两个失去一切的少年，只能踏上逃亡之路，目的地是附近最大也是最安全的城町稻下城。那里同时也是统治这片区域的强大大名，武田胜玄的居城。
“武田大人的赤备军，可是战无不胜的！”繁次郎挥舞着瘦弱的胳膊，眼中满是对强大武力的崇拜，“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再也不用怕那些吃人的鬼了！”
楚虞安静地听着，心底却微微叹息。
安全？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两个身无长物，来历不明的难民，凭什么能得到一方诸侯的庇护？
他看着繁次郎眼中对未来的憧憬，终究没有将这残酷的现实说出口。
或许，保留这一份希望，对于这个刚刚经历家园毁灭和亲人惨死的少年而言，是支撑他在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幸运的是，他们距离稻下城似乎并不太远。沿着明显被踩踏出来的道路前行了约莫小半天，翻过一道山梁后，一座巍峨的城池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尽头。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城，灰黑色的石垣如同巨龙的脊背蜿蜒而上，中央高耸的天守阁在略显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醒目。
对于在心愿世界中见惯了现代钢铁森林的楚虞而言，这座城池的规模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战国时代，它无疑代表着无与伦比的权力与力量，是秩序和安全的象征。
“哇……好，好大！”繁次郎张大了嘴巴，发出由衷的惊叹，脚步都不由得快了几分。
两人走到巨大的城门口，立刻便被手持长枪，身穿简易胴丸的足轻卫兵拦了下来。
“站住！哪里来的叫花子？”一个卫兵皱着眉头，用嫌弃的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破烂肮脏的麻布衣服，毫不客气地呵斥道，“稻下城可不是你们这种人能进的地方！快滚快滚！”
繁次郎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楚虞身后躲了躲。
楚虞沉默着，没有争辩，只是平静地看着几个卫兵。
另一个卫兵脸上闪过一丝思索的神色，他拉住那个呵斥的同伴，凑到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目光不时地瞟向楚虞和繁次郎，尤其是在楚虞那虽然沾满尘土却难掩五官清秀，且异常沉静镇定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瞬。
两个卫兵低声交谈着，时不时点点头，脸上最初的不耐烦和嫌弃逐渐被一种带着算计的古怪表情取代。
过了一会儿，两个卫兵脸上挂起了生硬的和善笑容，重新走了过来。先前呵斥他们的那个卫兵，语气也缓和了不少：“算你们两个小家伙走运！”
他拍了拍楚虞的肩膀，力道不轻：“我们武田大人心怀仁慈，最是体恤领民。看你们年纪小，又无家可归，特地给你们一个机会。”
另一个卫兵接口道，声音带着一种诱哄：“只需要你们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证明你们对武田家的忠诚和价值，不仅能在稻下城住下，得到庇护，甚至……还有机会被选拔加入赤备军，成为受人尊敬的武士大人哦！”
繁次郎的眼睛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呼吸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机遇”而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身着华丽胴丸的模样。
楚虞的眼睛眯了起来，就在刚才两个卫兵背过身窃窃私语时，凭借远超常人的听觉，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他们的对话：“……正好……御鬼众的大人需要诱饵……把潜伏在暗处的‘鬼’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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