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薇。”
那个声音，透过冰凉的听筒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穿越了漫长旅途后的疲惫，却又无比清晰地凿穿了三年时光筑起的无形壁垒，精准地击中了她耳膜最敏感的部位。
林若薇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瞬间泛白。她整个人僵在沙发里，黑暗笼罩着她，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了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失血的唇。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疯狂、更混乱的节奏擂鼓般撞击着肋骨，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
是他。
真的是他。
不是幻觉，不是回忆里模糊的片段，而是真真切切的、属于苏明远的声音。那个她以为早己被埋藏在丽城医院消毒水气味和群山剪影里的声音，此刻正通过无线电波，无比真实地回荡在她寂静的房间里。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纸磨过，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音节。所有的思绪在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那个名字和那个声音在脑海里反复冲撞。
电话那头，在叫出她的名字后，也陷入了一片沉默。只有那平稳而轻微的呼吸声，透过听筒持续传来，一下，又一下，仿佛近在咫尺，就萦绕在她耳边。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像是在无声地丈量着这横亘的三年，也像是在等待，等待她的回应，或者，仅仅是确认电话这头的人，确实是她。
时间在两人共享的、充满电流杂音的寂静中，粘稠地流淌。窗外的城市喧嚣被隔绝，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过于响亮的、几乎要失控的心跳声，和他那端稳定得近乎残酷的呼吸声。
终于，林若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那几乎要让她窒息的震惊和混乱中，勉强挤出一丝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是我。”
声音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
电话那端的呼吸声，在她回应之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仿佛她这声干涩的确认，也扰动了他那端的平静。
然后，又是短暂的沉默。
林若薇紧紧握着手机，手心因为紧张和用力己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冰凉的机身变得滑腻。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打来，不知道他如何得到她的号码，作者“洋浩轩”推荐阅读《我们少年美好的时代》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更不知道这通电话意味着什么。无数个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你……”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却徒劳无功，“你怎么……会打来？”
问出口，她才觉得这个问题如此苍白无力。
电话那头，苏明远似乎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细微得几乎被电流声掩盖。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似乎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意味：
“看到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或者仅仅是说话对他而言仍是一件耗费力气的事情，“今天下午，营地。”
果然。
他看见她了。
林若薇的心脏又是一缩。所以，这不是巧合后的偶然联系，而是他确切的、有目的的寻找。
“嗯。”她只能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大脑依旧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接续这个话题。问他为什么在广州？问他怎么找到她的号码？问他……这通电话的目的？
所有的问话都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作了一阵难堪的沉默。听筒里，只剩下两人交织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那细微的、仿佛来自他所在空间的、模糊的环境音——似乎是夜风的声音，还有隐约的、遥远的车流声。他不在室内。
他也沉默着。仿佛打这通电话，耗尽了他主动开口的力气，剩下的，需要她来填补，或者，就这样任由沉默蔓延。
这通意料之外的电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却无法立刻改变潭水的深邃与冰冷。三年的隔阂，生死的距离，以及那些未曾言明也未曾化解的心结，岂是一通电话能够轻易消融的？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听筒里这段无形的电波距离。
林若薇听着他那端平稳却疏离的呼吸，感受着自己胸腔里失控的心跳，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酸楚缓缓蔓延开来。她和他，仿佛站在一条河流的两岸，能看见彼此，能听到彼此的声音，却找不到渡河的舟楫。
这通电话，像一座突然出现的、摇摇欲坠的独木桥。
她该走过去吗？
而他，又是否真的在桥的那头等待？
听筒里的呼吸声，成了此刻唯一的联系，也是唯一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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