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书房，烛火通明，却照不亮陆景渊眉宇间的阴霾。夜探南城的景象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理智。沈清辞在昏黄灯下瑟缩的身影，桌上粗糙的草纸，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贫寒气息，无一不在拷问着他的灵魂。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多等一日，她便多受一日的苦。但柳树根基深厚，官居吏部尚书，党羽众多，且沈家“通敌”一案证据看似确凿，若贸然行事，非但不能翻案，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将清辞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将军，”亲卫队长陈威悄声入内，面色凝重，“属下查到，当初构陷沈老爷的所谓‘密信’，经手人之一是刑部一名姓王的主事，此人是柳尚书的远房姻亲。但此人嘴极严，且近日似乎有所警觉。”
陆景渊目光锐利如鹰：“从他家人入手。查他有无软肋，嗜好，或者……见不得光的事。”
“是。”陈威领命，又道，“还有一事……今日宫中传出风声，陛下似乎有意在年后钦点将军赴河东道巡查边防，此事……柳尚书颇为热心。”
陆景渊冷笑一声。调他离京？是想在他离开期间坐实婚事，还是方便对清辞下手？或者，两者皆有。“知道了。继续盯紧柳府和王主事。另外，”他压低了声音，“南城那边，加派人手，暗中保护，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更不能出任何纰漏！”
“属下明白！”
陈威退下后，陆景渊走到窗前，望着皇城方向，眼中寒光闪烁。柳如烟……那个看似明媚娇艳的女子，心肠竟如此歹毒。他想起宫宴上她翩跹起舞的模样，想起她望向自己时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一阵厌恶涌上心头。这桩被强加的婚事，他必须设法破除，但眼下，还需虚与委蛇，以免逼狗跳墙。
柳府，绣楼。
柳如烟对镜自照，镜中人容颜娇媚，金钗步摇，光华夺目。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着长发，谄媚道：“小姐，今日宫中送来的蜀锦，颜色正衬您呢。听说陛下己属意您与陆将军的婚事，只等择定吉日了。”
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随即又沉下脸来：“陆景渊……哼，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若非爹爹说他有大用……”她想起陆景渊那双深邃却从未对她流露过温度的眼睛，心中一阵烦躁。她柳如烟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包括这个男人和他的心！
“小姐放心，”贴身嬷嬷低声道，“老爷己安排妥当，陆将军年后便会离京巡查，届时……这京城里，还不是老爷和小姐说了算？等木己成舟，他还能翻出天去？”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个沈清辞……当真死透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安，那个才情出众、曾让陆景渊另眼相看的女人，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小姐放心，当年抄家，乱军中她一个弱女子，还能逃到哪里去？定然是葬身鱼腹了。”嬷嬷笃定道。
“最好如此。”柳如烟抚摸着腕上的玉镯，冷冷道，“让人再仔细查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盯紧陆景渊，看他近日有无异常举动。”
“是。”
南城陋室，沈清辞的生活依旧困顿而平静。那日莫名的心悸之后，她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只是，近日来，巷口似乎多了一个卖炊饼的憨厚老汉，还有一个偶尔来收破烂的哑巴。他们从不与她搭话，但每当她傍晚收摊回家，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仿佛无形中，这破败的院落周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秩序感”。
苏墨似乎更忙碌了，有时几日不归，回来时总是面带倦色，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以往没有的锐气。他不再只是悲愤叹息，而是开始更具体地询问沈清辞关于当年抄家时的一些细节，尤其是关于那几封作为“铁证”的密信。
“清辞，你仔细回想，父亲可曾与北地有什么特别的往来？哪怕是正常的文书传递？”苏墨压低声音问。
沈清辞蹙眉深思，摇了摇头：“父亲为人谨慎，与北地……除了例行公文，并无私交。那些信……我虽未亲见，但定是伪造。”
苏墨沉吟片刻：“我近日设法接触了一位曾在刑部任职、因得罪柳树而被排挤的退休老吏，他透露，那几封信的用纸和印泥，似乎有些蹊跷，不像是北地常用之物……但这需要确凿证据。”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听到关于案子可能存在的疑点！她抓住苏墨的衣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表哥，你的意思是……”
“只是猜测，尚无实证。”苏墨谨慎地道，“但既然有疑点，就有一线希望。清辞，我们或许……真的能做点什么。”
希望虽渺茫，却像一丝微光，透入了沈清辞沉寂己久的心底。她看着苏墨眼中坚定的神色，第一次感觉到，他们或许并非只能被动地等待命运审判。
然而，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际，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悄然逼近。这日，沈清辞照常出摊，两个穿着公门服饰的衙役，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她的摊前。
“喂，写字的！”为首的衙役用刀鞘敲了敲她的桌子，语气傲慢，“最近城里混进了奸细，上头有令，所有外来人口、无固定营生者，都要严加盘查！你是哪里人？户籍文书拿出来看看！”
沈清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斗笠下的脸色煞白。她哪里有什么户籍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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