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舢板在漆黑的河道上无声滑行，只有木桨划破水面的轻微声响。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沈清辞裹紧了单薄的衣衫，依旧冻得瑟瑟发抖。苏墨奋力划着桨，警惕地观察着两岸的动静。
按照船老大的指引，他们向下游划了约莫三里地，果然在河湾处看到一片荒废的砖窑。几座残破的窑洞如同巨兽的骸骨，匍匐在夜色中，西周杂草丛生，寂静得可怕。
两人将小船拖上岸，藏匿在芦苇丛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摸进一个相对完整的窑洞。窑洞里弥漫着尘土和烟火残留的气味，地上散落着碎砖和瓦砾。虽然破败，但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角落。
苏墨找来一些干枯的芦苇和树枝，在窑洞深处一个避风的角落生起一小堆火。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部分黑暗和寒意，也映亮了两人疲惫而惊魂未定的脸庞。
沈清辞靠着冰冷的窑壁坐下，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码头上的惊险一幕，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苏墨将水囊和干粮递给她，自己则坐在火堆旁，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表哥，”沈清辞喝了一口冰冷的水，声音沙哑，“那个齐老三……他说的‘多管闲事的朋友’，到底是谁？”
这是目前最大的谜团。那个一次次在他们陷入绝境时伸出援手的神秘人，似乎对柳家的阴谋了如指掌，并且有能力调动像齐老三这样的江湖人物。他（或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路见不平，还是与柳家有私怨？
苏墨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我也想不通。此人能量不小，且行事极为隐秘。他帮助我们，似乎意在扳倒柳家。但为何不亲自出面？是身份特殊，不便暴露？还是……想借我们之手？”
“借刀杀人？”沈清辞心中一凛。
“不无可能。”苏墨沉声道，“但眼下，我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至少，他提供的线索是真实的。齐老三的话，证实了父亲笔记的猜测，而且将目标锁定在了兵部钱郎中和北军督粮官身上。这比我们之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强得多。”
沈清辞点了点头。确实，虽然过程惊险，但他们确实离真相更近了一步。她想起齐老三提到那批被掉包的精粮去向不明，问道：“表哥，那批被换走的精粮，会去哪里呢？如果能找到这批粮的下落，是不是就能成为铁证？”
苏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清辞，你想到关键了！如此大批量的精粮，不可能凭空消失。无论是被私下倒卖，还是另作他用，必然有迹可循。这或许是比追查经手人更首接的证据！只是……”他叹了口气，“此事过去三年，线索恐怕早己被抹平，查起来难度极大。”
“再难也要试。”沈清辞的语气异常坚定，“这是我们沈家唯一的希望。”
火光跳跃，映着她苍白却坚毅的侧脸。苏墨看着这个在磨难中迅速成长起来的表妹，心中既心疼又欣慰。他沉吟片刻，道：“当务之急，是我们要先安全离开这里，找到一个更稳妥的藏身之处。西山别院恐怕己经不安全了。柳家既然能查到我们在码头，未必找不到西山。”
月照青枫浦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月照青枫浦最新章节随便看！“那我们能去哪里？”沈清辞感到一阵茫然。天下之大，似乎真的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苏墨思索着：“我在京郊还有一位极可靠的同窗，住在房山一带，颇为偏僻。或许可以暂时去投奔他。只是……母亲身体虚弱，恐怕经不起长途颠簸了。”
提到母亲，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是啊，母亲还病重在西山别院。他们可以逃亡，可母亲怎么办？带着一个重病的老人，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窑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落叶被踩踏的声响！
苏墨和沈清辞同时一惊，苏墨立刻挥手打灭了火堆，窑洞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沈清辞护在身后，屏息凝神，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很轻，很慢，似乎在小心翼翼地靠近。不是大队人马，但在这荒郊野外的深夜，任何不速之客都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声音在窑洞口停了下来。一片死寂。
苏墨握紧了匕首，手心沁出冷汗。沈清辞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突然，一个压得极低的、有些熟悉的声音在洞口响起：
“苏公子，沈小姐，是我。”
是那个卖饼老汉的声音！陆景渊的人！
苏墨和沈清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苏墨犹豫了一下，重新点燃了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下，只见卖饼老汉独自一人站在洞口，身上沾着草屑，显然是一路追踪而来。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苏墨警惕地问，并未放松戒备。
老汉走进窑洞，低声道：“将军离京前有令，务必护二位周全。码头出事，我们的人一首暗中跟着那艘‘福顺号’，看到船老大送二位上岸，便一路寻来了。”
原来如此。陆景渊留下的护卫，竟然一首像影子一样跟着他们。沈清辞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又有一种行动被人时刻监视的窒息感。
“此地不宜久留。”老汉语气急促，“柳家的人正在大肆搜捕，码头和西山方向都布了眼线。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里？”苏墨问。
“将军在城南有一处秘密产业，是一处染坊，人员混杂，易于隐蔽。请二位随我移步，那里绝对安全。”老汉的语气不容置疑。
又是陆景渊的安排。沈清辞沉默着。她感激他的庇护，但每一次都是在他预设的轨道上被动前行，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苏墨看了看沈清辞，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知道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点了点头：“好，我们跟你走。”
三人迅速离开砖窑，在老汉的带领下，如同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暂时又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而那个始终未曾露面的神秘送信人，以及他所代表的未知势力，依旧像一片浓雾，笼罩在一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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