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沈清辞的心湖，激起的波澜久久无法平息。西北调令如同一把悬顶之剑，而潜在暗处的敌人更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深知，此时的任何慌乱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失误。
翌日清晨，沈清辞一如往常地起身，梳洗，用过早膳后，便去了母亲房中问安。沈夫人精神尚可，正由丫鬟陪着在窗下做针线，见女儿进来，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沈清辞压下心中的忧虑，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言语间皆是苏州近日的趣闻和书院的琐事，绝口不提京城风波。
从母亲房中出来，沈清辞吩咐采薇：“去备车，我要去一趟墨香书院。”
苏墨是她在江南最可信任的智囊，此事必须与他商议。
马车驶出望江居，穿过苏州城熟悉的街巷。阳光明媚，市井喧嚣，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祥和。但沈清辞坐在车内，却无心欣赏窗外的景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手帕，思绪早己飞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以及那未知的西北边关。
到了墨香书院，苏墨正在给学子们讲解《论语》。见沈清辞突然来访，且面色凝重，他心知必有要事，便匆匆结束了讲学，将她引至后院僻静的书斋。
屏退左右，沈清辞没有绕弯子，将昨夜陈七传来的消息尽数告知了苏墨。
苏墨听完，沉默良久，方才长叹一声：“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走到窗边，望着院中葱郁的草木，眉头紧锁，“西北巡边使……看似委以重任，实则是调虎离山，釜底抽薪之计。陛下这是要对景渊动手了。”
“表哥，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沈清辞心中仍存着一丝侥幸。
苏墨摇了摇头：“圣意己动，且由赵元朗这等新贵提出，显然己达成某种默契。景渊若断然拒绝，便是抗旨不尊，正好给了对方口实。若勉强接受，便是离开了根本之地，前途难料。此乃阳谋，进退两难。”
书斋内一时寂静无声，沉重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那……暗中窥探之人，又会是谁？”沈清辞问出了另一个担忧。
“柳树虽死，但其党羽未必尽数伏法。大皇子被圈禁，但其母族残余势力，或有些死忠之士，难保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苏墨分析道，“亦或者，是赵元朗等人故布疑阵，想搅乱视线，让景渊分心他顾。无论哪种，都需万分警惕。”
他转过身，看向沈清辞，目光严肃：“清辞，如今形势，己非景渊一人之事。你身在江南，亦在局中。对方若想对付景渊，你很可能会成为目标。望江居虽戒备森严，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沈清辞点了点头，苏墨的话印证了她的判断。她沉吟片刻，道：“表哥，我明白。景渊远在京城，江南之事，需靠我们自己。我欲做两件事，还需表哥相助。”
“你说。”
“其一，我想请表哥通过书院的人脉，暗中留意苏州乃至江南地界，是否有陌生可疑之人出现，尤其是与京城有关联的。此事需极其隐秘。”
“这个自然，我会安排可靠之人去办。”苏墨应承下来。
“其二，”沈清辞目光坚定，“我想将母亲暂时送至城外一处更为隐蔽的别院静养。望江居目标太大，我担心会波及母亲。”
苏墨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考虑周全。我在西山有一处旧友留下的别业，环境清幽，知道的人甚少，可安排伯母前往暂住。”
“多谢表哥。”沈清辞松了口气，有苏墨相助，她心中稍安。
商议既定，沈清辞没有在书院久留，很快便乘车返回望江居。一路上，她仔细思忖着接下来的安排。加强护卫、清理府中人员、转移母亲……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她亲自操持，不能有丝毫差错。
回到望江居，她立刻召见了护卫头领，以“近日听闻城中有流寇扰民”为由，下令进一步加强府邸戒备，尤其是夜间巡逻，并对所有进出人员严加盘查。同时，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整理一些紧要物品和文书，为可能的变故做准备。
窗外，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但沈清辞却无暇欣赏，她仿佛能听到远处天际传来的隐隐雷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站在书案前，铺开一张信笺，却久久未能落笔。她想给陆景渊写信，想告诉他江南的部署，想询问京城的进展，想倾诉心中的担忧……但最终，她只是提笔，写下了一句看似寻常的问候：
“景渊吾夫：江南春深，诸事平顺，母亲安好，勿念。盼早归。”
寥寥数语，将所有惊涛骇浪尽数敛于平静的日常之下。她将信折好，交给心腹，嘱其以寻常渠道送出。
她不能让他分心。既然风雨不可避免，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守好后方，让他无后顾之忧。
夜色再次降临，望江居内灯火通明，护卫的身影在夜色中更加警惕地穿梭。沈清辞独坐灯下，继续整理着她的书稿，神情专注而平静。
既然选择了与他并肩，那么无论前方是锦绣前程，还是万丈深渊，她都将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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