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大一统封建王朝皇帝,都想收拢财、兵诸权于一身,以达成帝威即天威,帝心即天心之成就。
不过皇帝并非神仙,文武勋贵也并非奴隶。
皇帝想要收拢权柄,文武勋贵也不想成为工具人。
因而,自古以来,名义之上,至高无上的皇权,总是会被文武勋贵,以封建礼法,祖宗之法等条条框框予以约束。
若皇帝能力卓越,政治素养高超,纵使有所约束,也能另辟蹊径,行使无上皇权。
当然,若皇帝荒淫无度,指鹿为马,也能撕碎文武勋臣之约束,执掌那至高权柄。
不过荒淫无度的皇帝,执掌无上皇权的代价却是,国朝狼烟四起,动荡不安,乃至皇朝崩毁,国不将国。
因此,通常情况之下,正常的皇帝会以帝皇之术,拉一批打一批的分化文武群臣,令文武内斗,群臣相争,自己则是居中调和,获取帝皇权柄。
而现如今,贾敬便用自己的生命,给了皇帝一个绝佳的机会。
即:以王府豢养超出规格数量亲兵,冲击大乾百姓为筏,彻查神京城内,武官勋臣,豢养亲兵数量的机会。
所谓兵为将军胆,虽说太祖、太宗、太上三朝以来,已然通过种种手段,将勋贵豢养之亲兵数量,削减到了不足十人的地步,
但,跟随太祖、太宗建立功勋,获封勋爵的京中勋贵,却通过巧立名目,隐匿人口,更改户籍等等应对措施,将原本应当遣散的亲兵,留在府中。
有些事情,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一旦揭开盖子,上了称千斤都打不住。
武勋亲兵数量一事,便是如此。
若是无人细查,各府亲兵都仅仅只是下人、小厮。
可若是详细探查的话,那都是其违背国朝律法的铁证。
“传朕旨意,贾敬德行高洁,文采斐然,有父祖之风,今朝逝亡,朕心甚痛。”
稍一思索,便明白自己能够借题发挥,以彻查各府亲兵数额为筏,逼京中勋贵从原本的中立方,站队自己的照寰帝,沉默片刻开口道:
“恩赐贾敬,以一等神威将军爵规格下葬,追封其为玄真山人称号。”
“守忠,替朕去问问都察院,他们是怎么闻风奏事的。”
说到这里,照寰帝扭头,看向夏守忠道:
“为何王府亲兵数量违制之事,都察院没有丝毫奏书。”
陆建闻言,嘴角微微一抽。
他可是清楚,监察御史这群闻风奏事的家伙,有多么的凶猛。
旁的不说,得照寰帝口谕的夏守忠,前往都察院宣读照寰帝斥责之后,这群大乾朝最为清贵的御史言官,必定向罪魁祸首王子腾兄弟群起而攻之。
最低三年时间之内,都察院的监察御史,都会像是恶狗看到了肉包子一般,死死的盯着王家兄弟。
但凡王氏兄弟,有丝毫的差错。
都会被这群最为清贵的御史言官,毫不犹豫的攻讦,参奏。
‘王家这下子可是要遭老罪了啊!’
……
……
一个时辰之后,一名小黄门,便带着内阁六部拟文,照寰帝用印的圣旨,出得宫来,朝着王府门前快速行进。
待小黄门抵临王府门前之刻,便见打了几个时辰,早已气力耗尽,却仍旧不依不饶的相互厮打的贾王两方。
虽早已得知贾王两家这次打的不可开交,但望见满地的鲜血、伤员,明显已经力竭,却仍旧咬牙切齿,如同生死仇敌一般,打的不可开交的贾王双方之刻。
小黄门还是被吓了一跳,护持圣旨的龙禁尉,亦是脚步踏前低喝开口:
“圣旨到,肃静接旨!”
龙禁尉喝声落地,咬牙切齿互相厮打的众人猛地一愣,心气儿骤泄,浑身无力,刹那止戈。
围观百姓更是在龙禁尉喝声响起刹那,便已然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见贾王冲突止戈,带着圣旨前来宣读圣意的小黄门,方才自金丝套筒之中,取出照寰帝圣旨,宣读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宁国公贾演之孙,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之子,乙卯科进士贾敬德行高洁……
“恩赐贾敬,以一等神威将军勋爵规格下葬,追封其为玄真山人称号,钦此!!”
闻听小黄门所宣读的圣旨,王子腾面上极度阴沉。
杀人放火,官场大忌,谁都不愿同踏出红线之人相处,
因而,在照寰帝加恩贾敬圣旨下达瞬间,王子腾便已然知晓,王子兴完了。
小黄门宣读完毕,以一己之力,同王子腾王子兴两兄弟互殴,
时至如今,已眼窝青紫,脸颊的贾赦,面向小黄门开口:
“臣,贾赦领旨,拜谢陛下浩荡隆恩。”
自小黄门手中领取圣旨的贾赦,待宣读圣旨的小黄门走后,
方缓缓扭头,朝着脸上身上,挂彩不少的王子腾看了一眼:
“圣旨下达,我敬大兄,无过有功。”
“那么换而言之,杀害我敬大兄的你,便是罪大恶极!”
说到这里,贾赦扭头,满目狰狞,满脸杀意的看向,眼角沁血,左半边脸肿的跟个馒头似的王子兴,冷冷开口:
“今朝我且不与你争论,待我敬大兄英魂回归我贾氏祠堂,我贾赦定同你王子兴不死不休!”
语落,不等王子腾兄弟开口,双眸赤红的贾赦,便踏步上前,来到面色惨白,气绝身亡的贾敬身前,重重的跪倒在地。
“嘭嘭嘭!”
额头触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之后,贾赦哽咽出声:
“兄长,弟弟带你回家!”
“魂归来兮~!”
学着贾敬为贾猛唤魂之刻的声音,贾赦一边开口,一边探手,将身亡的贾敬整个抱起。
好好的一个汉子,临到终了,却没有百斤重。
感知着贾敬的分量,两行热泪,自贾赦眼眶,奔涌而出,洒落地面。
“魂归来兮~!!”
见贾赦抱着贾敬,大步离开,
同王家厮打一团的贾氏族人,亦是挣扎起身,
抬着贾猛的棺椁,依附着贾赦的声音,诵念招魂。
望着那依附在贾赦身后,互相搀扶,众志成城,砥砺前行的贾氏族人,得到贾王两家决裂,在王府门前大打出手讯息,匆匆赶来的京中文武勋贵,尽皆感知到了贾家的凝聚力。
显然,此役过后,这群被贾母以孝悌思想予以教育,却被只顾享乐的贾母放手不管,从而意志松散,逐渐走向纨绔的贾氏族人,在同仇敌忾之下,有了共同的目标。
且,在厮打拼杀之后,那逐渐养成的纨绔思想,也经历了洗涤。
镇国公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满眸感慨的道:
“若贾家能借此机会,约束族人,刺激族人奋发向上的话,怕不是贾家就要一改往日倾颓,再次兴盛起来啊!”
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等人,亦是赞同点头。
而后不约而同的跟在贾氏队伍后方,前去吊唁被王子兴殴杀的贾敬。
贾赦将贾敬尸身,放置贾氏宗祠,为其更换衣衫,肃整遗容后,便穿上孝衣,忙前忙后的接待同难同荣的黄紫勋贵。
前来吊唁的勋贵世家,亦是欲在宁荣街,摆上祭棚,为贾敬吊丧。
不过此举却被贾赦以贾敬已然出家入道,且留有遗言,不易铺张浪费为由,尽皆拒绝。
贾赦如此开口,众人自然不再坚持。
只道贾敬停尸七日,尸身下葬之刻,定然前来奔丧。
贾赦一一谢过之后,方同满脸青紫的贾珍回了祠堂,带上贾敬之孙贾蓉,为贾敬守丧,迎来送往。
待史家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前来吊唁,
贾赦便令贾珍父子守丧接待,自己则是来到祠堂后院寻贾母。
看守院门的护卫见贾赦前来,立刻打开门扉,目送贾赦入内。
祠堂后院,乃是祭祀祠堂之刻,宗长所暂居之所,此刻则是被用来暂时关押王夫人与王熙凤。
贾宝玉见母亲被关,叫嚷不依。
纵有贾母居中说和,亦是被贾敬铁面无私的关入其中。
贾母见此,则是倚老卖老的称,若是想关贾宝玉,先将她给关进去。
已有死志的贾敬自无忌惮,毫不犹豫的将贾母送入其间。
不过贾母毕竟是长辈,在将贾母关入其内之后,还当着看守院子的护卫吩咐,若是贾母想要出来,不要阻拦。
可若是王夫人、王熙凤以及贾宝玉想要出来却是断不可能。
因而,至此贾母都不曾知晓,贾敬被王子兴生生殴杀之事。
此刻贾赦步入祠堂后院,便见贾母正抱着贾宝玉,心啊肝儿的轻声安慰,贾母身侧则是,泪如雨下的王夫人。
不过,看王夫人的脸颊,贾赦便知晓,王夫人这如雨而下的泪水,流的时间并不长。
甚至可能是闻听祠堂后院门扉开启之音,方才流下。
瞥了王夫人一眼之后,贾赦便看向了自己的母亲道:
“母亲……”
“母亲?贾赦大人在唤谁?”
然而,贾赦的声音还未曾落地,恼怒贾赦与贾敬,竟然将自己的命根子宝玉,关在祠堂后院的贾母,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截断贾赦之言,冷嘲热讽的高举孝悌大棒敲打贾赦道:
“这里可没有你贾赦大人的母亲,只有一个儿子不孝的老婆子罢了。”
贾母心有怨气,连看都懒得看上贾赦一眼,因而,并未曾看到,贾赦脸上的伤势,更未曾看到贾赦面上的哀伤。
贾敬身死,又同王子腾兄弟激烈互殴的贾赦,此刻心神俱疲,也无暇同贾母争辩,只是平淡的开口:
“母亲,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来……”
“呵,贾敬关你亲娘的时候,你是一言不发,现在我史家的人来了,你却又来求上你娘我了?!”
闻听娘家来人,史老太君心头一动,当时便想起身,不过刚想起身,却碰到怀中像条大蛆一般不断蛄蛹的贾宝玉,
当时史老太君起身的念头,便戛然而止,心道:可不能让宝玉再被囚在祠堂后院的贾母,眼珠子一转,便拿乔道:
“哼,让贾敬过来,他贾敬关得我,想要请我出去,自然也要他贾敬来请!”
“我倒也想让敬大哥来请娘出去。”
来见贾母的目的,便是因为贾敬身死,自己心头憋闷,想要找个长辈来诉说一二,排解心头难受的贾赦闻言,自然知晓,自己不可能,同贾政一般,在贾母处获得母爱的贾赦,眸中一暗的同时,口吻也变的不客气了起来:
“不过,已经不可能了,敬大哥,已经被王子兴殴杀,现在尸身正躺在祠堂。”
“什么?”
“贾敬被我兄长殴杀了?!”
贾赦此言出口,眼眸圆瞪的贾母还未曾开口,王夫人便已然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道:
“不可能,我兄长脾性虽烈,却有子腾兄长压制,他怎么可能杀人……”
“哼!此事圣上已然下旨,已有公论。”
同王家已然决裂的贾赦,自然不会对身为贾氏妻,却处处为王氏考虑的王夫人客气,不等王夫人话音落地,贾赦便冷哼开口,截断其言道:
“若你不服,自去问询圣人!!”
“母亲,敬大哥还躺在祠堂之中,此刻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前来吊唁,您去还是不去?”
语落,贾赦扭身,看向贾母道:
“您若不去,我便向其回话,母亲哀伤过度,不宜见客。
“去或不去,还请母亲早做决断,毕竟我还需前往敬大哥处,为敬大哥守夜。”
此刻贾母方才发现,贾赦眼窝青紫,脸上挂彩。
看着养尊处优,日日高乐的贾赦如此惨状,贾母已然信了贾赦所言。
“敬哥儿走了,我这个做婶娘的自然要去送上一程。”
不过,贾母还是忧心贾宝玉待在祠堂后院,因而沉吟片刻之后,贾母看向贾赦道:
“不止是我,宝玉也是敬哥儿的嫡亲侄儿,自然也是要去送送的。”
“宝玉是我贾氏嫡系族人,自然要去送送。”
贾赦闻言,便知贾母不想让贾宝玉继续囚在祠堂后院,
沉吟片刻之后,贾赦朝着贾母怀中的贾宝玉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目光深邃的看向贾母道:
“不过,敬大哥乃是被王子兴殴杀,因而,敬大哥的葬礼之上,不容许王家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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