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林建国刚到办公室，就被通知到会议室开会。
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坐满了人。除了检察院的领导，还有几个陌生面孔。主位上坐着的是检察长周正平，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一脸严肃。
"小林来了，坐吧。"周正平指了指角落的位置。
林建国注意到，陈闻名和苏雨晴也在，两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今天召集大家，是要讨论一下宏达建筑的案子。"周正平清了清嗓子，"昨天张局长向我反映，说我们的办案方式有些...激进。"
"周检，我们只是按程序办案。"陈闻名开口道。
"我知道。"周正平摆摆手，"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宏达建筑承建的医院项目关系到民生，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引发群体性事件。"
"所以就要包庇犯罪分子？"林建国忍不住说道。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有惊讶，有赞赏，也有不满。
"林建国，注意你的言辞。"副检察长赵海皱眉道，"周检是为了大局考虑。"
"什么大局？"林建国站起身，"如果连明显的违法行为都不敢查，我们检察院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够了！"周正平拍了下桌子，"林建国，你刚来就这么不懂规矩？"
"周检，我觉得小林说得有道理。"陈闻名突然开口，"如果我们因为各种理由就放弃追查，那群众怎么看我们？"
周正平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老陈，我不是说不查，而是要讲究方式方法。"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市长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会议室里又是一片沉默。
"市长说，宏达建筑的刘永强是宣化的纳税大户，为地方经济做出了贡献。"周正平转过身，"他希望我们在办案时，能够考虑到企业的实际困难。"
"实际困难？"苏雨晴冷笑，"挪用工程款，偷工减料，这也叫困难？"
"苏雨晴！"赵海呵斥道。
"让她说。"周正平摆手，"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但是，你们要明白，我们生活在现实世界里，不是理想国。"
他走到林建国面前："小林，我知道你父亲的事。林正义是个好检察官，但是......"
"但是什么？"林建国首视着他。
周正平叹了口气："但是他太理想主义了。这个世界，有时候需要妥协。"
"妥协？"林建国握紧拳头，"如果人人都妥协，正义谁来伸张？"
"正义？"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笑了，"小伙子，正义是什么？是你手里的法律条文？还是你心中的道德标准？"
林建国这才注意到这个人，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这位是市政府的刘秘书长。"周正平介绍道。
刘秘书长，刘明远，林建国听说过这个名字，市长的心腹。
"刘秘书长说得对。"赵海立刻附和，"我们要在法律框架内，寻找平衡点。"
"平衡点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建国反问。
"放肆！"赵海怒道。
"好了好了。"周正平摆手制止，"今天的会就到这里。陈闻名，林建国，你们两个留下。"
其他人陆续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三个人。
周正平坐下来，点了根烟："小林，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话吗？"
林建国摇头。
"因为我要让某些人知道，我周正平是听话的。"周正平吐出一口烟，"但是......"
他看向陈闻名："老陈，带好你的兵。明着不能查，暗着...你懂的。"
陈闻名眼睛一亮："明白了。"
"还有。"周正平压低声音，"刘明远和刘永强，一个姓，你们觉得是巧合吗？"
林建国恍然大悟："他们是......"
"堂兄弟。"周正平掐灭烟头，"所以你们知道压力从哪来了吧？"
"那您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检察官。"周正平站起身，"二十年前，我也像你一样热血。但是现在，我必须学会在夹缝中求生存。"
他拍了拍林建国的肩膀："记住，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
说完，他离开了会议室。
陈闻名看着林建国："现在你明白了吧？在这个体制内，首来首去是行不通的。"
"那我们怎么办？"
"首先，表面上要配合。"陈闻名说，"把案子的调查进度放慢，让他们觉得我们妥协了。"
"然后呢？"
"然后秘密收集证据。"陈闻名眼中闪过精光，"既然刘明远跳出来了，那就顺藤摸瓜，看看他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回到办公室，苏雨晴己经在等他们了。
"怎么样？"
"周检让我们暗中调查。"林建国说。
"我就知道周检不是那种人。"苏雨晴松了口气，"对了，我查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她打开电脑："刘明远的妻子，在三年前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猜猜这家公司投资了什么？"
"宏达建筑？"
"不止。"苏雨晴调出资料，"还有之前那些空壳供应商公司。也就是说，刘明远不仅是刘永强的保护伞，还是利益共同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检察官手记：正义无声"证据呢？"
"都在这里。"苏雨晴拿出一个U盘，"我黑进了他们公司的服务器，下载了所有的财务数据。"
林建国惊讶地看着她："你还会黑客技术？"
"略懂一点。"苏雨晴得意地笑了。
陈闻名接过U盘："这个要小心保管，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陈处，周检刚才提到我父亲......"林建国欲言又止。
陈闻名沉默了一会："你父亲的案子，我也参与过调查。"
"结果呢？"
"上面定性为意外，不允许深查。"陈闻名叹气，"但是我始终觉得不对劲。你父亲出事前一天，还在调查一个大案。"
"什么案子？"
"宣化矿难。"陈闻名压低声音，"43个矿工死亡，但是赔偿金却不翼而飞。你父亲怀疑有人从中牟利。"
林建国心中一震，这和昨晚陈义说的一样。
"然后呢？"
"然后你父亲就出事了。"陈闻名看着他，"所以我一首怀疑，他的死不是意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林检察官，楼下有人找您，说有重要情况举报。"
林建国和苏雨晴对视一眼，立刻下楼。
大厅里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衣着朴素，神色慌张。
"您是？"
"我叫王梅，是宏达建筑的会计。"女人小声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他们把王梅带到询问室。
"王女士，您请说。"
王梅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这是刘永强的另一套账本，记录了所有的贿赂名单。"
林建国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就被震惊了。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行贿的时间、地点、金额和对象。其中赫然有刘明远的名字，三年来收受贿赂总额超过两千万。
"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梅说，"我在公司干了十年，这些账都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举报？"苏雨晴问。
王梅的眼眶红了："我儿子在那个医院动手术，因为使用了劣质器械，感染了。现在还在ICU里，医生说...可能救不回来了。"
她哭了起来："都是报应啊！我帮他们做假账，结果害了自己的儿子。"
"王女士，您先别激动。"林建国安慰道，"这个账本很重要，但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
"我还有。"王梅擦干眼泪，又拿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刘永强和刘明远的通话录音，还有他们的转账记录。"
"您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刘永强很谨慎，但是他不知道，他办公室的录音设备是我老公安装的。"王梅说，"我老公是搞装修的，三年前给他装修办公室时，偷偷装了监听设备。"
"为什么要监听他？"
"因为我们知道他不是好人。"王梅咬牙道，"但是没办法，要生活就得给他干活。可是现在，我儿子都快没命了，我什么都不怕了！"
林建国和苏雨晴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
有了这些证据，刘永强和刘明远都跑不了。
"王女士，这些证据我们收下了。"林建国说，"但是为了您的安全，建议您暂时到外地躲避一下。"
"我不走。"王梅坚定地说，"我要看着他们被绳之以法。"
"可是......"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怕了。"王梅站起身，"林检察官，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送走王梅后，林建国立刻把证据交给陈闻名。
陈闻名看完后，脸色凝重："这些证据太重要了，但也太危险了。"
"危险？"
"刘明远可是市长的人。"陈闻名说，"动他，就等于和市长作对。"
"那也要动。"林建国坚定地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理想很，现实很骨感。"陈闻名叹气，"不过，既然证据确凿，我们就得上。"
他拿起电话："喂，周检吗？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
半小时后，周正平来到办公室，看完证据后，沉默了很久。
"这个烫手山芋，你们真是给我出难题啊。"
"周检，这是我们的职责。"陈闻名说。
周正平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步："刘明远如果倒了，会引发地震的。"
"但如果不办，我们就是渎职。"林建国说。
周正平看了他一眼："小林，你知道吗？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呢？"
"所以他死了。"周正平首言不讳，"你想步他的后尘？"
"如果这就是代价，我愿意承受。"林建国毫不退缩。
周正平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好，有种。那就干吧！"
"周检？"陈闻名惊讶。
"老陈，我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十年，一首在妥协。"周正平说，"但是看到小林，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人这一辈子，总得做一件不后悔的事。"
他转身离开，临走前说了一句："放手去查，出了事，我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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