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民的目光紧紧锁在陈凡脸上，试图从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解读出更深层的信息。
“回一份‘谢礼’？”他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沙哑，“小凡，你的意思是……”
陈凡的嘴角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他将那份论文轻轻翻了一页，仿佛那不是致命的陷阱，而是一份待办的工程图纸。
“李教授，我们的对手，现在正躲在幕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我们。他们在等，等我们欣喜若狂地把赵子轩的论文奉为圭臬，等我们把全国的资源都投入到这个注定会自爆的错误路线上。他们想看一场盛大的烟火，一场夏国芯片产业希望破灭的烟火。”
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将对手那阴险的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
“既然他们想看戏，那我们就演给他们看。而且，要演一出超出他们想象的大戏。”
陈凡重新拿起记号笔，在白板上那致命的“非线性共振因子”旁边，画了一个圈，然后从这个圈里，引出了一条全新的、更为复杂的算法路径。
“您看，这个被他们当做‘后门’的共振因子，在他们的理论框架里，是无解的、毁灭性的。因为它破坏了等离子体约束的线性稳定状态。”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更高维度的理论模型中，非线性，恰恰是通往更高稳定态的钥匙。他们以为自己设置了一个无法绕过的陷阱，殊不知，这个陷阱本身，就是一道指向正确答案的路标。”
陈凡的笔在白板上飞舞，一行行全新的公式如流水般倾泻而出。李建民的眼睛越睁越大，他那属于顶级物理学家的大脑，在短暂的错愕后，开始高速运转，试图跟上陈凡那匪夷所思的思路。
“我们不需要去‘修复’这个缺陷。”陈凡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我们要做的，是‘驾驭’它。我们利用这个共振因子，构建一个‘动态能量反馈回路’。当等离子体能量密度达到临界点时，我们不再去抑制它，而是主动引导这股共振能量，通过这个回路，反向补充给磁约束场。”
“如此一来，这个系统就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动态平衡。它不再是脆弱的线性稳定，而是拥有自我调节能力的、更高阶的‘非线性自洽稳定’。其稳定性和能量效率，将远远超越他们论文里那个‘完美’的理论模型，甚至……会超越他们现役最先进的光源系统。”
办公室里，只剩下记号笔划过白板的“沙沙”声。
李建民己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呆呆地看着白板上那套全新的理论体系，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一种温和而又霸道的力量，彻底重塑。
将敌人埋下的剧毒，提炼成效果强上数倍的灵丹妙药。
这不是简单的“将计就计”，这是降维打击！是在智慧的层面上，对敌人进行无情的碾压和嘲讽！
“我明白了……”许久，李建民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他心中所有的震惊与愤怒，只剩下一种滚烫的、名为豪情的火焰，“技术上，我们可以把他们的毒药，变成我们的补药。那战略上呢？赵子轩……还有这篇论文，我们该如何处理？”
“这，就是我们‘谢礼’的关键所在。”陈凡放下了笔，转身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第一步，我们要把这出戏的‘主角’，先捧上神坛。”
“捧上神坛？”李建民一愣。
“没错。”陈凡点头，“我们不仅不能揭穿赵子轩，还要动用我们能动用的所有宣传资源，在国内，乃至国际上，为他和他的这篇论文造势。要把他塑造成夏国青年科学家的典范，是打破西方技术壁垒的英雄。声势造得越大越好。”
李建民的眉头紧锁，他立刻明白了这步棋的险恶：“这是……麻痹敌人？”
“不只是麻痹。”陈凡的目光变得深邃，“这是在告诉他们：‘你们的计划非常成功，我们己经把毒苹果吃下去了，而且吃得津津有味’。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彻底放松警惕，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条错误的、公开的路线之上。”
“同时，把赵子轩捧得越高，他这枚棋子的价值在敌人眼中就越大。他们会更加频繁地通过他，来‘指导’我们的研究方向，输送更多的‘灵感’。如此一来，赵子轩就从一个我们无法控制的暗桩，变成了我们掌握主动权的一个……情报接收站。”
李建民倒吸一口凉气。山间暮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这一招，等于是把敌人安插过来的窃听器，改造成了只播放我方指定内容的广播站。
“第二步，”陈凡竖起第二根手指，“您需要以‘天工计划’总指挥的名义，向最高层提交一份报告。建议国家立刻启动一个全新的、独立的重大科研专项，就以赵子轩的这篇论文为理论基础，目标是研发‘国产化高稳定EUV光源系统’。”
“这个项目，要公开，要高调。我们可以从各大高校和研究所抽调一批优秀的人才，给予充足的经费，甚至可以邀请一些国际媒体进行有限度的报道。我们要把它打造成一个吸引全世界目光的‘样板工程’。”
“而我们真正的光源系统研发，则继续在‘天01’基地内部，利用我刚才推导出的‘非线性自洽稳定’理论，秘密进行。一明一暗，双线并行。”
李建民的呼吸己经有些急促了。他完全跟上了陈凡的思路，一个宏大而精妙的战略欺骗计划，正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公开的那个项目，是演给敌人看的戏台。它会像一个巨大的黑洞，牢牢吸住敌人的视线和情报资源，为“天01”基地内真正的研发，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和最安全的屏障。
“那……我们的‘谢礼’呢？”李建民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陈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近似于顽童恶作剧般的笑容。
“谢礼，就藏在那个公开的‘样板工程’里。”
他走到白板前，在那个错误的算法模型下方，又写下了一行推导。
“当那个公开项目进行到一定阶段后，我们会‘不负众望’地遇到一个技术瓶颈。这时候，我们会让赵子轩，在敌人的‘启发’下，再次发表一篇‘更为惊人’的后续论文，提出一个解决这个瓶颈的方案。”
“而这个解决方案的核心，将会是我们精心设计好的、另一个更为隐蔽、也更为致命的……技术陷阱。”
陈凡用笔尖重重地点在那个新的陷阱上，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这个陷阱，会引导他们对自己现有的光源技术，产生怀疑。会让他们认为，他们目前的技术路线存在着根本性的缺陷，而我们提出的这条新路，才是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
“如果他们相信了，并且投入资源去验证我们‘馈赠’给他们的这条错误路线。那么，他们每投入一分钱，每花费一分钟，都是在自掘坟墓。”
“等他们最终发现那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时，我们真正的、搭载着‘非线性自洽稳定’光源的光刻机，己经开始量产芯片了。”
“这就是我准备的谢礼。一份淬了剧毒的、关于未来的技术路线图。”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了。
李建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翻江倒海。他原以为陈凡只是一个拥有超时代知识的科学天才，但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哪里只是一个科学家？
这分明是一个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战略家！这份心智，这份胆魄，这份对人心和国际博弈的洞察力，己经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他站起身，走到陈凡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地伸出手。
陈凡也伸出手，与他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小凡，我明白了。”李建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眼中的火焰，足以熔化钢铁，“这件事，己经超出了单纯的技术范畴。这是国运之争，是科技战场的上甘岭！你放心，报告我亲自去写，人我亲自去要，这台戏，我陪你唱到底！”
他松开手，拿起桌上那份轻飘飘的论文。此刻，这份在他手中，却仿佛重若千钧。它不再是一篇学术成果，而是一场无声战争的号角。
“我现在就去总指挥部，联系都城。”李建民转身，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向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不再有丝毫的迷茫和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奔赴战场的决绝。
陈凡目送着他离开，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能看到大洋彼岸的“鹰巢”里，那些自以为是的对手们，正举杯庆祝着计划的初步成功。
“游戏，开始了。”他轻声自语。
而你们，还不知道真正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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