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水的墨布，一点点压在朱红宫墙上。林昭走出侧门时，晚风卷着梧桐叶落在肩头，那凉意竟让她想起原主坠湖那天的湖水——同样的刺骨，却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清醒。宫门外的马车还是来时那辆，车厢里的霉味混着王婶身上的桂花糕香飘出来，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宫宴上紧绷的神经。
“姑娘可算出来了！”王婶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温热的帕子，“老奴在这儿等了快一个时辰，眼瞅着日头都落尽了，还以为……”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只伸手替林昭拂掉肩上的落叶，指腹无意间碰到她腕间的医纹，那淡青色的纹路像条小蛇似的，在帕子底下轻轻蜷了蜷。
林昭没提宫宴上的惊险，只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尖还留着太子赏赐的木盒触感——盒面上雕着朵小小的玉兰花，摸起来温温的，像极了萧承煜递盒子时的眼神，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让王婶担心了，”她轻声说，弯腰钻进马车，“路上没耽搁，只是皇后娘娘咳疾犯了，殿里多等了会儿。”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老妪的咳嗽。林昭坐在角落，借着暮色从袖袋里摸出那个木盒，轻轻打开——里面躺着块羊脂玉佩，玉佩上刻着个“煜”字，边缘打磨得光滑，显然是常带在身边的。她指尖划过“煜”字，腕间的医纹忽然热了热，淡青色的纹路里泛出点微光，像在提醒她什么。
“姑娘，”王婶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老奴刚才在宫门外，看见柳氏身边的周妈跟个穿玄铁卫服饰的人说话，那人手里拿着个小瓷瓶，周妈给了他一锭银子，还说‘皇后娘娘的药，按老规矩来’。”
林昭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玉佩差点掉在膝上。玄铁卫、皇后的药、柳氏——这三者凑在一起，像团理不清的乱麻，缠得她呼吸都紧了。她想起宫宴上皇后咳得脸色发白时，萧承煜扶着她的手，指节泛白，眼底藏着的焦虑不像是装的；还有林瑶递过来的那杯茶，杯沿沾着的红色粉末，此刻想来，竟和周妈手里的瓷瓶隐隐有了关联。
“王婶，”林昭攥紧玉佩，指尖泛白，“你看清楚那瓷瓶的样子了吗？有没有什么标记？”
王婶皱着眉想了想，“瓶身上好像画着朵黑色的花，看着怪吓人的，不像宫里用的东西。”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春桃姑娘托人带话来，说她被罚了二十大板后，柳氏就不让她再靠近皇后的寝殿了，还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老奴总觉得，皇后娘娘的咳疾，怕是跟柳氏脱不了干系。”
林昭没再说话，只是把玉佩放回木盒，紧紧攥在手里。马车外的街景渐渐从繁华的朱雀大街，变成了侯府附近的僻静小巷，路灯的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在她膝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原主记忆里那些破碎的片段——柳氏站在湖边冷笑，林瑶伸手推她，湖水漫过口鼻时的窒息感……
马车刚停在侯府后门，林昭就看见个红色的身影站在院门口，像朵开得过分艳俗的花。是林瑶，她还穿着宫宴上那身水红色襦裙，发间的赤金步摇在暮色里闪着光，步摇上的珠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悠，发出“叮咚”的轻响，却让林昭觉得比宫门外的夜枭叫还要刺耳。
“妹妹可算回来了，”林瑶迎上来，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冷意，“我在这儿等你好一会儿了，父亲问你在宫宴上有没有给皇后娘娘添麻烦，让你回来就去书房回话呢。”她说着，伸手想去拉林昭的胳膊，指尖却故意往她怀里的木盒上蹭。
林昭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怀里的木盒硌得肋骨生疼。“多谢姐姐转告，”她垂下眼，盯着林瑶腰间的步摇——那步摇的针尖比宫宴上看时，似乎又尖了些，针孔里还沾着点黑色的粉末，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先回西跨院换件衣服，再去书房见父亲，免得一身风尘冲撞了父亲。”
林瑶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沉了沉，却又很快恢复了笑容，“妹妹说的是，只是父亲还在书房等着呢，妹妹可别让父亲等急了。”她说着，忽然抬手理了理林昭的衣领，指尖划过她的脖颈，带着点冰凉的恶意，“对了，妹妹今日在宫宴上，太子殿下可是为你说了不少话呢，父亲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感觉到林瑶的指尖在她脖颈上轻轻，像条冰冷的蛇。她攥紧袖口的药碗碎片，碎片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保持着清醒。“姐姐说笑了，”她轻轻推开林瑶的手，后退半步，“太子殿下只是体恤晚辈，并无他意，姐姐可别误会了。”
林瑶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笑了，“妹妹倒是谦虚，只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妹妹跟太子殿下有多亲近呢。”她说着，抬手拨了拨发间的步摇，步摇的针尖对着林昭的胸口，“对了，妹妹，我这步摇今日在宫宴上不小心碰掉了，针尖好像有点弯，你能帮我看看吗？”
林昭的目光落在那针尖上——黑色的粉末还沾在上面，和王婶说的玄铁卫手里的瓷瓶，还有之前药碗碎片上的粉末，像极了同一种东西。腕间的医纹忽然热得发烫，淡青色的纹路里泛出点金光，像在警告她。她知道林瑶是故意的，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昭明归》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想让她碰那针尖，好让她中毒，却又不能首接拒绝——林瑶站在侯府后门，来往的丫鬟仆妇都看着，她若是不接，定会被人说“不懂规矩”。
“姐姐的步摇真好看，”林昭笑着伸出手，指尖却在靠近步摇时，故意往旁边偏了偏，“只是我手笨，怕把步摇碰坏了，姐姐还是找府里的工匠看看吧。”她说着，忽然脚下一绊，往林瑶身边倒去，手里的木盒“啪”地掉在地上，玉佩滚了出来，落在林瑶的脚边。
林瑶下意识地弯腰去捡玉佩，步摇的针尖刚好对着地面。林昭趁机伸手，轻轻碰了碰步摇的针孔，指尖沾到点黑色的粉末，她赶紧缩回手，装作慌乱的样子：“哎呀，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瑶捡起玉佩，脸色难看极了，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强装镇定：“没事，妹妹下次小心点就是了。”她把玉佩递给林昭，眼神里的冷意几乎要溢出来，“妹妹快回院换衣服吧，别让父亲等急了。”
林昭接过玉佩，揣进怀里，对着林瑶福了福身，转身往西跨院走。她能感觉到林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背上，却不敢回头，只是攥紧指尖的黑色粉末——那粉末带着点淡淡的腥气，和她之前在药碗碎片上闻到的一模一样，是“牵机引”的味道，一种慢性毒药，服用后会让人全身抽搐，最后痛苦而死。
回到西跨院，林昭关上门，立刻从袖袋里摸出药碗碎片，把指尖的黑色粉末蹭在碎片上——粉末和碎片上残留的痕迹瞬间融合，变成了深黑色，像极了墨汁滴在雪地上。腕间的医纹热得发烫，淡青色的纹路里浮现出“牵机引”三个字，是灵枢残篇在提醒她，这毒药的解法。
“姑娘，”王婶端着热水走进来，看见林昭手里的碎片，脸色一变，“你怎么还留着这东西？快扔了，免得被柳氏的人看见，又找你麻烦。”
林昭摇摇头，把碎片和步摇放在一起——她刚才从林瑶身边走过时，趁林瑶不注意，把步摇的针尖掰断了一小截，藏在了袖袋里，“王婶，你看这粉末，是不是跟之前药碗里的一样？还有这步摇的针尖，里面藏着的也是这种粉末。”
王婶凑过来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这是‘牵机引’啊！老奴小时候听我娘说过，这种毒药是前朝余孽常用的，无色无味，却能让人死得很惨！柳氏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想害谁？”
林昭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想起宫宴上皇后的咳疾，想起周妈和玄铁卫的交易，想起林瑶递过来的那杯茶——柳氏的目标，恐怕不只是她和原主，还有皇后，甚至整个大昭皇室。而林瑶，就是柳氏手里最锋利的刀，用来铲除一切挡路的人。
“王婶，”林昭攥紧步摇的针尖，指尖泛白，“春桃姑娘还有没有说别的？皇后娘娘的咳疾，是不是跟这种毒药有关？”
王婶皱着眉想了想，“春桃姑娘说，皇后娘娘的咳疾是从上个月开始的，刚开始只是偶尔咳嗽，后来越来越严重，太医也查不出原因，只说是‘风寒入肺’。她还说，柳氏这段时间经常以‘探望皇后’的名义入宫，每次入宫后，皇后的咳疾就会加重。”
林昭的心里一紧，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柳氏，指向她和玄铁卫的勾结，指向她想谋害皇后的阴谋。而她，一个刚穿越过来的庶女，手里只有半块玉牌，一本灵枢残篇，还有王婶的帮助，却要对抗柳氏这样的对手，还要保护自己，保护原主的执念。
腕间的医纹渐渐冷却下来，淡青色的纹路里浮现出“破妄针法”西个字，是灵枢残篇在给她提示。林昭看着那西个字，心里忽然有了点底气——她有现代医学知识，有灵枢九卷的传承，还有王婶和春桃的帮助，她不能退缩，也不能害怕。
“王婶，”林昭把碎片和步摇藏在床底下的暗格里，“你帮我找些‘甘草’和‘金银花’来，我要熬点药，预防一下。另外，你再帮我打听一下，柳氏最近有没有跟什么可疑的人来往，尤其是穿玄铁卫服饰的人。”
王婶点点头，“好，老奴这就去办。姑娘你自己小心点，别让柳氏和二姑娘看出破绽，她们现在肯定盯着你呢。”
王婶走后，林昭坐在床边，摸出怀里的玉佩，放在灯下看着——玉佩上的“煜”字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极了萧承煜在宫宴上看她的眼神。她想起萧承煜说的“走侧门，别跟柳氏和林瑶一起走”，想起他递盒子时的轻声叮嘱，心里忽然有了点异样的感觉——萧承煜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她？他和柳氏、和玄铁卫，又有什么关系？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玉佩上，像层薄薄的霜。林昭攥紧玉佩，心里暗暗发誓：柳氏，林瑶，你们用毒药害我，害皇后，害原主，我定会一一揭穿你们的阴谋，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萧承煜，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会小心应对，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关窗的瞬间，院外的老槐树下，站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手里拿着半块和她一模一样的玉牌，看着西跨院的灯光，眼底闪过丝复杂的情绪。少年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玄铁卫令牌，转身消失在暮色里，只留下片飘落的槐树叶，落在窗台上，像个无声的提醒。
下集预告：暗格藏证遇险境，玄铁卫夜探西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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