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淬了冷银的纱，裹着御药房的木窗棂，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卷着药渣的苦气，扑在林昭脸上。她蹲在药渣堆前，指尖捏着半片干枯的甘草，指甲缝里沾了些黑色的絮状物——那是皇后今日服用的“润肺汤”残渣，本该是浅棕色的药渣，此刻却泛着暗沉的光，像极了她在侯府见过的“牵机引”粉末，只是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腥气。
“咳咳……”远处传来皇后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像被风吹破的纸灯，在深夜的宫殿里飘着，让人心头发紧。林昭攥紧手里的甘草，腕间的医纹忽然热了热，淡青色的纹路在月光下泛出微光，将药渣里的毒素显了形——除了鹤顶红，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毒，毒素像细小的黑虫，在药渣纤维里蜷着，触碰到医纹的光就簌簌发抖。
“姑娘，您可得快点，再过半个时辰，巡夜的侍卫就要过来了。”春桃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压得极低，还带着点未愈的沙哑——她的嗓子是被柳氏罚跪时冻坏的，说话时总像含着口热粥，“那婆娘的心肠比腊月的冰还冷，要是被她发现您在这儿，咱们俩都得去见阎王爷。”
林昭回头，看见春桃扶着门框，身上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宫女服，袖口磨破了边，露出里面红肿的手腕——那是被柳氏的丫鬟用鞭子抽的，说是“伺候皇后不尽心”。春桃见她看过来，赶紧把手里的布包塞过去，布包上还带着她身上的体温，“这里面是皇后娘娘今日换下的药碗，碗底有层黑垢，我偷偷刮了点下来，您看看是不是跟药渣一样的东西。”
林昭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碗底的黑垢，那腥气更浓了，像是陈年的墨汁混了铁锈。她想起宫宴上皇后咳得脸色发白时，柳氏递过去的那杯“温水”，杯沿也沾着类似的腥气，只是当时被殿内的香氛盖过了。“春桃姐，”林昭压低声音，“柳氏最近是不是经常给皇后送东西？比如安神香、滋补汤之类的？”
春桃点点头，往门外看了眼，确认没人后才敢多说：“可不是嘛！那婆娘每天都以‘探望’的名义来椒房殿，送来的安神香说是能助眠，可皇后娘娘闻了之后，咳得更厉害了，夜里还总做噩梦，说梦见黑虫子爬进喉咙里。”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着玄铁卫的标志，边缘还沾着点黑色的粉末，“昨日我在柳氏的丫鬟房里捡到的，这牌子跟之前来椒房殿的玄铁卫身上的一模一样，您说……她们是不是在搞什么鬼？”
林昭接过木牌，指尖刚碰到牌面，腕间的医纹就猛地热了起来，淡青色的纹路里浮现出“玄铁卫”三个字，还跟着一串模糊的印记——是柳氏的私印，与她在侯府书房见过的通信印章一模一样。她心里一沉，柳氏果然和玄铁卫勾结，而且她们的目标不只是皇后，恐怕还有整个皇室。
“姑娘，您可得当心啊！”春桃抓住林昭的手，她的手心里全是汗，还在微微发抖，“柳氏那婆娘昨天还跟她的丫鬟说，‘等皇后娘娘咽了气，就让二姑娘进宫当太子妃’，您说……她们是不是想让二姑娘取代皇后，然后……”
春桃的话没说完，就被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是巡夜的侍卫，他们的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脚步声像沉重的锤子，砸在青石板上，越来越近。“不好，侍卫来了！”春桃赶紧把林昭往药柜后面推，“您快躲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
林昭刚躲进药柜，就听见春桃故意打翻水盆的声音，还有侍卫的呵斥声：“你在这里做什么？半夜不睡觉，想偷东西不成？”
“不是的，官爷，”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皇后娘娘的宫女，娘娘夜里咳得厉害，我来给娘娘拿点止咳的药，不小心打翻了水盆，求官爷饶了我吧！”
侍卫的脚步声停了停，似乎在犹豫。林昭攥紧手里的木牌和药碗，心里像揣着只乱撞的兔子——要是春桃被带走，她就失去了在皇宫里唯一的眼线，而且皇后的处境会更危险。她正想出去自首，就听见个清冷的声音从檐角传来：“放肆，皇后娘娘的宫女也敢拦？你们是活腻了吗？”
林昭抬头，看见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檐角，月光落在他身上，像给她披了层银纱——是萧承煜，他还穿着宫宴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袍，手里握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株墨竹，在夜里显得格外醒目。侍卫见是太子，赶紧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臣等不知是皇后娘娘的宫女，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萧承煜从檐角跳下来，脚步轻得像片叶子，他走到春桃面前，目光扫过她红肿的手腕，眼底闪过丝冷意，“起来吧，送你家娘娘回椒房殿，以后再敢有人拦你，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春桃赶紧磕头谢恩，临走前还不忘给林昭使个眼色，示意她趁机离开。侍卫们不敢多留，匆匆忙忙地走了，御药房里只剩下林昭和萧承煜两个人，空气里的药味似乎更浓了。
“胆子倒不小，敢深夜潜入御药房，就不怕被人发现吗？”萧承煜走到药柜前，折扇轻轻敲了敲柜门，声音里带着点调侃，“还是说，你觉得有本宫在，没人敢动你？”
林昭从药柜里出来，手里还攥着木牌和药碗，她不敢看萧承煜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鞋尖——他的鞋上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和他送给她的玉佩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太子殿下，”林昭轻声说，“皇后娘娘的药里有毒，柳氏和玄铁卫勾结，想害死皇后，您不能坐视不管。”
萧承煜笑了笑，折扇打开又合上，发出“啪”的轻响，“哦？你怎么知道是柳氏和玄铁卫干的？有证据吗？”他凑近林昭，身上的墨竹香混着药味飘过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还是说，你只是凭着猜测，就敢来御药房查案？昭明归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昭明归最新章节随便看！要是被父皇知道了，你觉得他会信你这个侯府庶女，还是信柳氏这个‘贤良淑德’的侯夫人？”
林昭攥紧手里的木牌，指尖泛白，“我有证据！这木牌是柳氏的丫鬟掉的，上面有玄铁卫的标志，还有皇后的药渣和药碗，里面都有毒，只要找太医验一验，就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萧承煜接过木牌，看了眼上面的玄铁卫标志，眼底闪过丝冷意，“你以为太医会帮你吗？太医院的院判是柳氏的表兄，你就算把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也会说‘药里无毒’，甚至还会反咬你一口，说你想谋害皇后。”他把木牌还给林昭，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这皇宫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还要深，你一个小小的庶女，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林昭愣住了，她没想到太医院也被柳氏收买了，那皇后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她想起春桃说的皇后做噩梦的样子，想起宫宴上皇后咳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那我该怎么办？”林昭抬头看向萧承煜，眼底满是急切，“难道就看着柳氏害死皇后，看着玄铁卫颠覆皇室吗？我做不到！”
萧承煜看着她眼底的光，心里忽然一动——他很久没见过这么纯粹的眼神了，没有算计，没有伪装，只有对正义的执着。他想起宫宴上她挡在林瑶面前的样子，想起她攥着药碗碎片时的坚定，忽然觉得，或许这个庶女，真的能帮他打破这皇宫里的僵局。
“想救皇后，也不是没有办法。”萧承煜收起折扇，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本宫可以帮你找可靠的太医验毒，但你得答应本宫一件事——留在皇宫里，当本宫的眼线，帮本宫盯着柳氏和玄铁卫的动向。”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白干，只要事成之后，本宫就帮你查明原主坠湖的真相，还你和你母亲一个公道。”
林昭心里一紧，原主坠湖的真相是她一首想知道的，而且留在皇宫里，确实能更方便地查柳氏的阴谋，保护皇后。可她也知道，留在皇宫里就像待在虎穴里，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而且她不知道萧承煜是不是真的可信，会不会利用她。
腕间的医纹忽然热了起来，淡青色的纹路里泛出点金光，像是在鼓励她答应。林昭想起王婶的叮嘱，想起春桃的信任，想起原主残留的执念，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林昭抬起头，看向萧承煜的眼睛，“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保证春桃的安全，不能让柳氏伤害她。”
萧承煜笑了，眼底的冷意散去了些，“放心，本宫既然让你留下，就不会让你的人受伤害。”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令牌，令牌上刻着太子的印信，“拿着这个，以后在皇宫里遇到麻烦，就说是本宫的人，没人敢拦你。”
林昭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凉的牌面，心里忽然有了点底气。她想起春桃说的安神香，想起药渣里的黑虫，又补充道：“还有件事，柳氏送给皇后的安神香有问题，皇后闻了之后会做噩梦，你能不能想办法换掉那些香？”
萧承煜点点头，“这件事交给本宫，你先把药渣和药碗藏好，明天本宫会让人来取，送去给可靠的太医验毒。”他往门外看了眼，“天快亮了，你赶紧从侧门离开，别被人发现了。”
林昭点点头，跟萧承煜道了别，转身往侧门走。她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萧承煜，“太子殿下，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明明可以不管这件事，安安稳稳地当你的太子。”
萧承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因为本宫不想看着父皇被柳氏蒙在鼓里，不想看着大昭的江山毁在玄铁卫手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本宫觉得你很有趣，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人有趣多了。”
林昭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转身跑了，身后传来萧承煜的笑声，像被风吹散的墨竹香，在夜里飘了很远。她攥紧手里的令牌和木牌，心里暗暗发誓：柳氏，玄铁卫，你们的阴谋，我一定会一一揭穿，我不会让你们伤害皇后，不会让你们颠覆皇室，更不会让你们逍遥法外。
回到侯府时，天刚蒙蒙亮，西跨院的老槐树还在落叶子，像下了场小小的雨。林昭刚推开门，就看见王婶坐在门槛上，手里还攥着个布包，里面是她昨晚要的甘草和金银花。“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老奴在这儿等了你一夜，还以为你出事了呢！”王婶赶紧站起来，拉着林昭的手，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心疼得首叹气，“快进屋暖暖，我给你熬了姜汤，驱驱寒。”
林昭跟着王婶进屋，喝着热乎乎的姜汤，心里暖暖的。她把昨晚在皇宫里的事告诉了王婶，包括萧承煜的提议，春桃的处境，还有柳氏和玄铁卫的阴谋。王婶听完后，脸色变得很沉重，“姑娘，你可得当心啊！那太子虽然帮了你，但皇宫里的人都心思深沉，你可别被他利用了。”
林昭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她想起萧承煜眼底的光，想起他说的“不想让大昭的江山毁在玄铁卫手里”，心里忽然觉得，或许萧承煜并不是在利用她，而是真的想保护皇室，保护大昭。
腕间的医纹渐渐冷却下来，淡青色的纹路里泛出点微光，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林昭知道，留在皇宫里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柳氏和玄铁卫不会善罢甘休，太医院的院判也会找机会刁难她。可她不怕，她有灵枢残篇，有王婶的帮助，有春桃的信任，还有萧承煜的承诺，更有那颗想要讨回公道、想要保护无辜的心。
窗外的天越来越亮，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林昭的手腕上，医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条沉睡的小蛇，等待着觉醒的那一刻。
下集预告：太子诊脉藏玄机，医纹显威破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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