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东宫染成了淡青色，连檐角的铜铃都裹着层薄霜，风一吹，铃声滞涩得像含了冰的玉。林昭提着药箱过来时，鞋尖沾了点阶前的残雪，在青石板上留下浅淡的印子，走两步就化在雾里，像那些藏在宫闱里的心思，明明落在实处，却抓不住痕迹。
“姑娘请进，太子殿下在里间候着。”内侍的声音轻得像雾，引着她穿过回廊，廊下挂着的宫灯还没熄，灯芯的光在风里颤，把廊柱上的墨竹画照得若隐若现——是萧承煜亲手画的，笔锋里藏着股冷劲，不像太子的温润，倒像疆场上的剑。
里间的暖阁燃着银丝炭，暖香混着淡淡的药味，飘在空气里，是萧承煜常喝的“润肺汤”，只是今日的药味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腥气，像陈年的墨汁混了铁锈。萧承煜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件月白锦袍，袍角绣着朵小小的鹤纹，和他上次在御药房穿的那件一样，只是领口沾了点药渍，是昨夜咳出来的“血”——林昭心里清楚，那不过是胭脂混了朱砂，装病的幌子。
“林医女倒准时。”萧承煜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虚弱，抬手时，腕间露出道浅淡的旧伤，是箭伤，边缘己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却在暖光里泛着冷意，“昨夜咳得厉害，今早连笔都握不住，怕是要劳烦姑娘多费心。”
林昭没接话，把药箱放在案上，打开来，里面的银针在暖光里泛着银光，是她特意磨过的，针尖细得能挑开丝绒。她走上前，指尖刚要触到萧承煜的手腕，就见他无意识地转了转指间的玉佩——那是块白玉佩，刻着“承煜”二字，边缘磨得光滑，是他常年带在身上的，紧张时就会这样转，昨夜在御药房他也这样转着折扇。
“殿下脉象沉涩，似有寒毒郁结。”林昭的指尖搭在他的腕上，指腹能摸到他脉搏的跳动，稳得像深潭里的石头，没有半分病弱的浮虚，反而带着刻意压制的力道，像藏在棉花里的剑，“只是这寒毒来得蹊跷，不像是外感风寒，倒像是……常年服用寒性药物所致。”
萧承煜的指尖顿了顿，转玉佩的动作慢了些，眼底闪过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虚弱的模样：“姑娘说笑了，本宫常年居于东宫，怎会常年服用寒性药物？许是姑娘诊错了。”他说着，咳嗽声又响起来，帕子捂在嘴边，帕角渗出点淡红，是昨夜剩下的胭脂，“本宫这病，太医说是胎里带的弱症，治不好的。”
林昭的指尖没移开，反而轻轻按在他的寸脉上，那里的脉搏突然跳得快了些，是被说中后的慌乱。她抬眼，暖光落在萧承煜的脸上，把他眼底的青影照得清楚——那不是病出来的，是熬出来的，眼底的红血丝像细巧的蛛网，藏在睫毛下，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殿下若信我，”林昭的声音放得轻，怕惊散了暖阁里的静，“可将近日服用的药渣给我看看，或许能找出寒毒的源头。”
萧承煜的咳嗽顿了顿，转玉佩的手停了，指尖捏着玉佩的角，指节泛白。“药渣都倒了，怕是找不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试探，“不过本宫这里有太医开的药方，姑娘若想看看，倒也可以。”说着，他抬手示意内侍拿药方，眼底却盯着林昭的手腕——那里的淡青色医纹在暖光里泛着微光，像条醒着的小蛇，绕着她的腕骨。
内侍递来药方，纸页己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是太医院院判的，笔画里藏着股刻意的圆润，像怕露了破绽。林昭接过药方，指尖拂过纸页，能摸到上面的细痕，是反复誊写留下的，药方里的“甘草”“麦冬”都是润肺的，却在不起眼的地方加了味“生附子”——寒性药物，少量服用能伪装弱症，长期服用就会积成寒毒，和皇后药里的毒是同一种来源。
“院判的药方倒是稳妥，只是……”林昭故意拖长了声音，指尖点在“生附子”上，“这味药性寒，殿下本就体弱，长期服用怕是会伤了根本，不如换成‘生姜’，既能温肺，又不伤体。”
萧承煜的眼底闪过丝赞许，转玉佩的动作又开始了，只是这次慢了些，带着点放松的弧度：“姑娘懂医，了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倒比那些太医通透。只是院判说这是祖上传下的方子，懂不得，本宫也没法子。”他顿了顿，忽然凑近林昭，身上的墨竹香混着药味飘过来，让她心跳漏了拍，“不过姑娘若能找出寒毒的源头，本宫倒能试着改改方子。”
林昭的指尖从药方上移开，心里清楚，萧承煜这是在试探她，也是在给她机会——太医院被柳氏控制，他自己没法查，只能借她的手找出证据。她想起昨夜春桃说的“柳氏给皇后送安神香”，想起药渣里的黑虫，忽然觉得这寒毒和皇后的毒，怕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柳氏的目标不仅是皇后，还有萧承煜这个太子。
“殿下若信我，”林昭把药方折好，放回案上，“可让内侍去御药房取些‘合欢花’，煮水喝能安神，也能缓解寒毒的郁结。”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取药时，别让院判的人看见，免得生事端。”
萧承煜笑了，眼底的虚弱像雾一样散了些，露出点真实的暖意：“姑娘考虑周全，倒省得本宫多费心。”他抬手递给她个小锦囊，里面装着些晒干的桂花，甜香混着墨竹香，“这是本宫去年在御花园摘的，晒干了能泡茶，姑娘若不嫌弃，就拿着吧。”
林昭接过锦囊，指尖触到他的指腹，凉得像刚从雪地里拿出来的玉，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她低头，看见锦囊的角绣着朵小小的鹤纹，和他袍角的一样，是顾家的标识——原来他早就把她当成“自己人”，只是没说破。
“对了，”萧承煜忽然想起什么，从榻边拿过个小瓷瓶，里面装着些淡青色的香灰，“这是本宫从悬壶谷求来的安神香，夜里点上能睡个安稳觉，姑娘若夜里也睡不好，就拿去用。”
林昭接过瓷瓶，指尖刚碰到瓶身，腕间的医纹突然热了起来，淡青色的纹路里泛出点金光，像是在呼应香灰里的气息——这不是普通的安神香，是解寒毒的药香，里面加了悬壶谷的“忘忧草”，和她上次在御药房见的一样，萧承煜这是在暗中给她解药，也是在告诉她，悬壶谷是可靠的。
“多谢殿下。”林昭把瓷瓶放进药箱，心里忽然有了点底气——她不是一个人，萧承煜在帮她，春桃在帮她，连远在悬壶谷的人都在帮她，就算宫闱再深，她也能找出柳氏的阴谋。
暖阁外的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案上的药方上，把“生附子”三个字照得清楚，像个醒目的警告。林昭收拾好药箱，正要告辞，就听见内侍低声禀报：“殿下，柳夫人派人送来了‘补汤’，说是给殿下补身子的。”
萧承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转玉佩的手停了，指节捏得发白：“让她放在外间，本宫稍后再喝。”内侍应声退下，暖阁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药味里的腥气更浓了，像藏在暗处的蛇，等着扑上来。
林昭的心里一紧，柳氏这是开始行动了，补汤里肯定有毒，和皇后的药、萧承煜的寒毒一样，都是为了夺权。她看着萧承煜眼底的冷意，忽然觉得，这皇宫里的斗争，比侯府的阴谋更凶险，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姑娘先走吧，免得被人看见生疑。”萧承煜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只是眼底的冷意没散，“补汤的事，本宫自有办法。”
林昭点点头，提着药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看见萧承煜正盯着外间的补汤，指尖的玉佩转得飞快，是紧张的样子，却又带着股决绝的冷劲，像要出鞘的剑。她心里忽然觉得，这个表面病弱的太子，其实比谁都坚韧，比谁都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廊下的宫灯己经熄了，阳光落在青石板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头连着东宫的门，一头连着远处的椒房殿，像条看不见的线，把她和萧承煜、和皇后的命运，紧紧连在了一起。林昭攥紧手里的锦囊，心里暗暗发誓：柳氏，玄铁卫，你们的阴谋，我一定会一一揭穿，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太子，不会让你们伤害皇后，更不会让你们颠覆大昭的江山。
下集预告：补汤藏毒露破绽，医纹显威辨真凶
(http://www.220book.com/book/W75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