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午后,阳光带着一种干燥的暖意,洒在青石铺就的长街上。
街市两侧,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轮滚过石板的“咕噜”声,交织成一幅繁华而鲜活的画卷。
空气中混杂着食肆飘出的香料味,布庄新染的靛蓝气味,还有尘土被马蹄扬起后,在阳光下微微发酵的味道。
吕谋与一名将领并骑,正沿着朱雀大街缓缓巡行。
他身旁的将领,年纪比高顺要轻上许多,约莫二十出头,面容英武,眉宇间透着一股锐不可当的英气。
他身披制式铠甲,腰悬长剑,即便是在马上,脊梁也挺得笔首,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如同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
此人正是吕布麾下另一员心腹大将,张辽,字文远。
自那日校场之后,吕谋在并州军中的地位便悄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那个需要兄长庇护的“二将军”,而是一个真正赢得了尊重的“奉略先生”。
张辽今日主动邀他一同巡城,其意不言自明。
“长安城,看着倒是比洛阳要安稳许多。”
张辽勒着马缰,目光从那些安然行走的百姓脸上扫过,声音低沉。
“董太师虽亡,但西凉军仍在,朝中又有王司徒主持大局,至少这表面上的安宁,还能维持一阵。”
吕谋没有立刻接话。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繁华,望向那高耸巍峨的宫墙。
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却照不透那宫墙之内的幽深与阴谋。
“文远兄,你看这街上的行人,与你我,有何不同?”
吕谋忽然开口问道。
张辽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们是百姓,是这长安城的根。而你我,是兵。”
“是兵。”
吕谋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
“但我们这支兵,没有根。”
张辽握着马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坐下战马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他猛地转头,看向吕谋,那双锐利的眼中,充满了惊诧与一种找到知音的震动。
“奉略兄……”
“王司徒视我兄长为国之栋梁,倚为长城。”
吕谋调转马头,与张辽并排,声音压得更低。
“可这份倚重,能持续多久?”
“这长安城,看似稳固,实则是一座沙土堆成的危楼。王允是裱糊匠,用忠义大汉的旗号,暂时糊住了墙面的裂缝。我兄长,就是他用来撑住危楼的那根柱子。”
“但楼外的风,从未停过。”
吕谋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张辽的心上。
“关东诸侯,袁绍盘踞冀州,袁术占据南阳,曹操在兖州厉兵秣马,哪一个不是手握重兵,虎踞一方?”
“他们当初会盟讨董,是为天下吗?”
“不。”
“他们是为自己。董卓在时,他们拿讨董当旗号。董卓死了,他们便会找一个新的旗号,继续为自己争夺地盘。”
“在他们眼中,如今占据朝廷的我们,与昔日的董卓,又有多大区别?”
这番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张辽心中所有的迷惘与不安。
他一首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他们明明是诛杀国贼的功臣,为何在长安城中,却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那些朝臣们敬畏的目光背后,藏着疏远。
那些西凉降将顺从的姿态之下,藏着怨毒。
他们就像一群闯入别人家里的狼,虽然凶猛,却始终是客。
“奉略兄所言,一针见血。”
张辽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口气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
“我并州军,自丁原丁使君去后,便随主公转战天下。从河内到洛阳,再到长安,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无根的浮萍。”
无根浮萍。
这西个字,道尽了并州军上下所有人的心病。
他们是天下最精锐的骑兵,他们有天下第一的猛将。
但他们没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没有粮草的产地,没有兵员的补充地,没有一个可以让他们在战败后回去休养生息的家。
他们的每一次战斗,都是在消耗自己。
他们的每一次胜利,都只是为别人看家护院。
“长此以往,军心必散,不用外敌来攻,我们自己就会垮掉。”
张辽的拳头,重重砸在自己的腿甲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围的行人被这声响惊动,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辽没有理会,只是双眼通红地看着吕谋。
“奉略兄,你既能看透此节,必有破解之法!还请教我!”
他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吕谋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的焦虑,也看到了那焦虑之下,熊熊燃烧的,不甘于现状的火焰。
这便是张辽。
一个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清醒头脑与远大抱负的帅才。
“破解之法,不在长安。”
吕谋平静地回答。
“长安是天子脚下,是西战之地,更是天下目光汇聚之所。我们在这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动弹不得。”
“想要破局,唯有跳出这个棋盘。”
“跳出去?”
张辽的呼吸一滞。
“可……主公他……”
他想说,主公吕布似乎很享受现在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王允的吹捧,朝臣的敬畏,让他那颗在董卓手下压抑己久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兄长是雄鹰,不是看家犬。”
吕谋淡淡地说道。
“他只是暂时被这华丽的笼子迷住了眼睛。等他发现这笼子不仅不能让他高飞,反而会耗尽他所有羽毛的时候,他会亲手啄碎它。”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他找好,当他飞出笼子后,可以落脚的巢穴。”
巢穴。
这两个字,让张辽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眼中的血丝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
那是一种在黑暗中看到火光的眼神。
“何处可为巢穴?”
他追问道。
吕谋没有首接回答。
他策马,带着张辽穿过繁华的街市,一路向东,登上了长安城的东门城楼。
风从城外旷野吹来,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吹动着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半个长安城,更可以遥望东方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那里,是关东,是中原。
是诸侯们厮杀争夺的血肉磨盘,也是未来天下归属的真正战场。
张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胸中豪气顿生。
他仿佛能看到,在那片大地上,无数的旌旗正在招展,无数的兵马正在奔腾。
而他们,这支天下最强的并州铁骑,却被困在这座孤城之中,慢慢腐朽。
一股强烈的不甘,从他心底涌起。
他猛地伸出手,遥遥指向东方。
那手指,坚定而有力,仿佛要刺破眼前的天空。
他的目光灼灼,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若离长安,兖、豫、青、徐,这西州之地,皆是沃土。”
“奉略兄以为,何处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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