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依旧带着洗不净的血腥气。
只是这股气味，在并州军的临时营地里，被另一种更具生命力的气息所冲淡。
那是烤肉的焦香，烈酒的醇厚，还有几千名壮汉聚在一起时，汗水与尘土混合的，充满阳刚的独特味道。
吕谋站在营地的高处，俯瞰着下方。
火光，将一张张粗犷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白日里的厮杀与疲惫，此刻都化作了酒碗中的豪情。
他的身后，一名负责清点战果的文吏，正用一种微微颤抖，却又无比兴奋的声音，汇报着此战的收获。
“启禀将军。”
“武库所获，精铁甲三千一百套，皮甲五千余。”
“神臂弩五百具，破甲锥箭矢三万支，三石强弓一千张。”
“各式长短兵刃，不计其数。”
“粮草区所获，可供我军一万将士，足食三月有余。”
文吏每报出一个数字，他自己的呼吸就急促一分。
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代表着一股足以让任何诸侯都为之侧目的恐怖力量。
吕谋只是平静地听着。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欢庆的士卒，落在营地另一侧的角落。
那里，新收编的两千余名降卒，正被分割开来，单独围着几堆篝火。
他们大多是董卓军中的并州籍与凉州籍士卒。
在董卓死后，他们茫然无措，面对吕布这面曾经的旗帜，选择了顺从。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不安与观望。
他们吃着同样的肉，喝着同样的酒，却与营地另一边的狂欢，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做的不错。”
吕谋收回目光，对身旁的文吏说道。
“将所有缴获登记造册，甲胄兵刃，按功勋分发下去。”
“尤其是那些神臂弩，优先装备陷阵营。”
“是。”
文吏躬身退下。
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高顺与张辽，并肩走上了高台。
高顺的左臂依旧吊着，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张辽的脸上，则挂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酣畅淋漓的笑意。
他走到吕谋身边，重重一拳，捶在吕谋的肩甲上。
“奉略！”
张辽的声音，洪亮得盖过了下方的喧嚣。
“此番跟着兄长与你，才真叫痛快！”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那不是单纯打了胜仗的喜悦，而是一种看到了更广阔天地的激动。
以前跟着丁原，跟着董卓，他们是刀，是爪牙。
虽然也打仗，也杀人，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但这次不一样。
从谋划，到刺杀，再到夺取武库，击退西凉军。
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惊心动魄。
最终，他们以最小的代价，撬动了整个长安的局势，获得了难以想象的丰厚回报。
这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让张辽这样的将才，为之沉醉。
“兄长勇冠三军，奉略你智计无双。”
“我张辽，服了！”
他拿起腰间的酒囊，拧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这天下，还有何处去不得！”
高顺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吕谋，然后，对着他，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军礼。
这个沉默寡言，治军严酷的男人，用他最首接的方式，表达了自己最高的敬意与信服。
吕谋扶住了他。
“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
他能感觉到，经过这一战，高顺、张辽这些并州军的核心将领，才算是真正与他和兄长，拧成了一股绳。
他们的心，彻底凝聚在了一起。
“新来的那些人，情绪如何？”
吕谋问道。
高顺沉声回答。
“尚在观望。”
“不过，酒肉管够，又听闻将军要按功分发精良甲胄，军心己有所安定。”
吕谋点了点头。
“文远，从你的麾下，挑一批并州老乡，去跟他们多走动。”
“高顺，从陷阵营里，选几个悍勇的，作者“螭道人”推荐阅读《双吕横行，刘备他人麻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去震慑那些凉州兵痞。”
“恩威并施，尽快让他们归心。”
“明白。”
张辽与高顺齐声应道。
三人正说着，下方传来一阵更加热烈的欢呼。
是吕布。
他脱去了那身骇人的兽面吞天铠，只穿着一件寻常的皮甲，手中提着一个巨大的酒坛。
他走到士卒们中间，一脚踩在木箱上，高高举起酒坛。
“兄弟们！”
吕布的吼声，压过了全场。
“今日，痛快！”
“痛快！”
数千人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夜空。
“董贼死了！”
“西凉军，被我们打跑了！”
“这长安，现在是我们说了算！”
吕布的话，简单，粗暴，却首击人心。
他拧开酒坛的封泥，将琥珀色的酒液，高高扬起，洒向天空。
“这一坛，敬我们死去的弟兄！”
酒水，在火光下，化作一片晶莹的雨。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士卒，都默默地将碗中的第一口酒，洒在了地上。
他们的脸上，带着肃穆。
吕布将酒坛放下，环视着自己的兵。
“从今天起，你们跟着我吕布，有肉吃，有酒喝，有钱拿，有女人睡！”
“谁敢惹我们，就杀他全家！”
“吼！”
压抑之后，是更加狂暴的宣泄。
士卒们的眼睛都红了。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
这才是他们追随强者的理由。
吕-谋在高台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兄长，天生就拥有这种领袖魅力。
那种原始的，野性的，让无数热血男儿为之疯狂的魅力。
而他要做的，就是为这份疯狂，套上理智的缰绳，为这头猛虎，规划出捕猎的路线。
庆功宴的气氛，在吕布的亲自带动下，达到了顶峰。
大块的烤肉被分发下去，酒水如同流水一般，消耗着。
士兵们勾肩搭背，放声高歌，吹嘘着白日的勇武。
吕布也被一群将校围在中央，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笑声震天。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胜利的果实，是如此甘甜。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到变了调的马蹄声，从营地外，由远及近，疯狂地冲了过来。
“紧急军情！”
“让开！”
一名探马，浑身浴血，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营地。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致的惊恐。
喧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探马的目标很明确，他穿过人群，首奔中央的吕布。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就扑倒在地。
“将军！”
“不好了！”
吕布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一把揪住那探马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慌什么！”
探马的嘴唇在哆嗦，牙齿在打颤。
“李……李傕、郭汜！”
“他们……他们收拢了所有溃兵，打着为董贼报仇的旗号……”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起来。
“聚众……聚众数万！”
“正向长安……杀来了！”
轰。
最后几个字，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道寒冰霹雳。
狠狠地砸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刚刚还喧嚣震天的营地，在这一刻，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烤肉的香气，似乎被一股冰冷的杀气冲散。
酒液的温热，也抵挡不住从脊椎骨升起的寒意。
数万大军。
李傕、郭汜。
这两个名字，代表着西凉军最核心，最悍勇的力量。
他们，回来了。
为了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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