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的决裂，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将所有虚伪的假面撕得粉碎。
而此刻，未央宫一处偏僻的殿宇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熏香，只有一盏孤零零的油灯，在长案上静静燃烧。
灯火昏黄，将西道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吕布。
吕谋。
高顺。
张辽。
没有一个外人。
这里，才是并州军真正的中枢。
吕布不再来回踱步，他只是站在那里，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将大半的光线都挡住了。
他身上那股足以让百官战栗的狂暴之气，此刻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凝练如铁的沉重。
高顺抱臂立于阴影之中，整个人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偶尔反射出一点锐利的光。
张辽则俯身在长案前，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案上那副刚刚铺开的，关中舆图。
吕谋站在灯火旁，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平静的侧脸。
他伸出一根手指，修长而稳定，点在了地图的中央。
长安。
“兄长，文远，高顺。”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这绝对的寂静中，清晰无比。
“王允己经疯了。”
“他所谓的忠诚，不过是满足他个人青史留名欲望的祭品。”
“而我们，就是他选中的祭品。”
这句话，没有丝毫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吕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他己经过了愤怒的阶段，剩下的，只有决断。
“我们的路，在南边。”
吕谋的手指，离开了长安，向南划出一条决绝的线。
“东出函谷关，看似是生路，实则是死路。”
“关东诸侯，名为盟友，实为豺狼。我军兵少，一旦进入他们的地盘，无异于羊入虎口，最终只会被吞得尸骨无存。”
“袁绍、袁术、曹操，没有一个是善类。”
张辽抬起头，眼中带着赞同。
“奉略所言极是。关东世家，同气连枝，我等并州武人，在他们眼中，与西凉军并无二致，皆是边鄙莽夫。”
吕谋点了点头，手指继续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险要的关隘上。
武关。
“所以，我们向南，出武关。”
“武关是关中南面的门户，守军是董卓旧部，但早己军心涣散，不堪一击。”
“以陷阵营为先锋，兄长亲率铁骑居中，文远殿后。一夜之间，便可破关而出。”
吕谋的手指，在武关上重重一点，仿佛己经听到了城破的呐喊。
他的手指，随即滑入了武关以南，那片广袤的区域。
南阳郡。
“出了武关，便是南阳。”
“此地，名义上是后将军袁术的地盘。”
吕布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好感。
“袁公路？”
吕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不错，正是他。”
“但此刻，袁术正倾尽全力，在襄阳与荆州牧刘表死战。整个南阳郡的北部，防线形同虚设。”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的手指，在南阳郡北部的几座城池上，轻轻画着圈。
“我军皆是骑兵，机动力冠绝天下。我们不与袁术主力接触，只袭扰他的后方。”
“南阳郡，是天下粮仓之一。他的粮道，他的武库，他的屯兵之所，都将成为我们的补给地。”
吕谋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力量。
“以战养战。”
“袁术的后方，就是我们的牧场。我们这群来自并州的饿狼，将在他的地盘上，重新长出最锋利的爪牙。”
“兄长，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我们将夺走我们想要的一切。”
这番话，如同一颗火星，落入了吕布的心底。
他看着地图上那片富饶的土地，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
双吕横行，刘备他人麻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双吕横行，刘备他人麻了最新章节随便看！被王允那群文臣的条条框框束缚住手脚，仰人鼻息的日子，他受够了。
像一头孤狼，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驰骋，用敌人的血肉滋养自己，这才是他熟悉，也是他渴望的生存方式。
张辽的眼中，也亮起了骇人的光。
他沉声问道。
“若袁术回军，或是刘表北上，又该如何？”
这是一个必须考虑的问题。
吕谋似乎早有预案。
“那便看天时。”
“若袁术回军，我军便依仗骑兵之利，避其锋芒，向西可退入武关，向东可进入豫州，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若刘表北上，我等甚至可以遣使与他结盟，共击袁术。刘景升此人，爱惜羽毛，定然乐于见到有人替他分担压力。”
“最好的结果……”
吕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是他们两败俱伤。”
“到那时，这无主的南阳，便是我兄弟二人，新的根基！”
大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油灯里灯芯爆裂的“噼啪”声。
高顺一首沉默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那只完好的手，离开了剑柄，显示出内心的决定。
张辽的呼吸，也变得沉重而灼热。
枭雄之路。
这是一条彻头彻尾，不依靠任何人，只相信自己手中刀枪的枭雄之路。
漫长的沉默。
吕布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看地图，而是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那双赤红的眼眸里，翻涌的不再是暴怒的火焰，而是一种深沉的，如同熔岩般的力量。
他看到了吕谋眼中的冷静，看到了那冷静之下，足以焚烧一切的野心。
那不是阴谋家的野心。
那是为了生存，为了带着数千并州兄弟活下去，而不得不燃起的，求生之火。
终于，他伸出那只布满厚茧的巨手，重重地按在了地图上。
整张桌案，都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好。”
一个字，从他喉咙深处挤出，沉闷如雷。
他看向张辽，看向高顺，最后，目光落回吕谋的脸上。
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上。
“就依奉略之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
“这长安，这狗屁的朝廷，不留也罢！”
这句话，宣告了他们与汉室朝廷的彻底决裂。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匡扶汉室的温侯。
他们，只为自己而战。
张辽与高顺，同时躬身，沉声应道。
“遵命！”
殿内的气氛，在做出决定的瞬间，从压抑的凝重，转变为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昂扬战意。
然而，吕谋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的眼神，反而变得更加锐利。
“兄长。”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刚刚升起的战意，瞬间凝固。
“走，是定了。”
“但，不能就这么走了。”
吕布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吕谋的目光，落回到地图上，那个代表着长安城的点上。
那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允，想用这座城，用天子，用满城文武的性命，来绑住我们，逼我们去为他的忠义之名陪葬。”
“李傕，郭汜，千里迢Bao，是想夺回这座城，作为他们复仇的战利品，洗刷董公被杀的耻辱。”
他的嘴角，缓缓牵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们都想要长安。”
“那就给他们。”
吕谋抬起头，迎上吕布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摇曳的灯火，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一座烧成白地的废都。”
“一座只剩下瓦砾与尸体的空城。”
“李傕郭汜想要战利品，我们就把武库里所有的兵甲付之一炬。”
“王允想要粮草守城，我们就把府库里所有的钱粮，烧个干干净净。”
“他不是要与长安共存亡吗？”
“我们就成全他的忠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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