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谋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不响亮。
却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若选下策,前路何方?
这个问题,不是问计,而是拷问。
拷问吕谋,也拷问他吕布自己。
放弃天子,放弃大义,他们将变成什么?
一支没有旗号的孤军。
一群天下诸侯眼中的兵匪。
吕布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赤红渐渐褪去,被一种深沉的思索所取代。
他盯着自己的弟弟,等待着那个决定他们命运的答案。
吕谋迎着兄长的目光,神色没有半分动摇。
“兄长,你我皆是并州人。”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我们的根,在并州。”
“但河内郡太守王匡,与关东诸侯沆瀣一气,非我族类。”
“东出河内,看似归乡,实则西面皆敌,乃死路一条。”
吕谋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最终落在了南方的南阳郡。
“南阳。”
“袁术的地盘。”
张辽的眉头瞬间皱起。
“袁术?”
“公路将军虽为西世三公之后,但其人器量狭小,刚愎自用,恐非明主。”
张辽的评价,很中肯。
吕谋点了点头。
“不错。”
“所以,我们不是去投靠他。”
他的手指,从南阳郡,一路向西,划过武关,最终停留在长安与南阳之间的一片广阔山区。
“我们去南阳,是去‘借’一块地盘。”
“袁术正与荆州刘表鏖战,无暇他顾。南阳郡北部,防务空虚。”
“我军皆是骑兵,来去如风。以战养战,袭扰其后方,夺其粮草,足以在南阳立足。”
“待我军兵精粮足,再看天下之变。”
“若袁术胜,我等可顺势西进,夺取武关,重回关中。”
“若刘表胜,我等可南下,与刘表结盟,图谋荆襄。”
“若他们两败俱伤,那这南阳,便是我兄弟二人的!”
这番话,没有一句提及忠君报国。
没有一句提及大义名分。
有的,只是最赤裸,最冰冷的生存与扩张逻辑。
这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枭雄之路。
高顺沉默不语,但那只紧握剑柄的手,却微微松开了些。
张辽的眼中,则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有兴奋,也有挣扎。
吕布死死地盯着地图,呼吸变得粗重。
他仿佛己经看到,一支铁骑,在他的率领下,纵横于中原大地,将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搅得天翻地覆。
这,远比守着一个傀儡皇帝,当一个受气的将军,要痛快得多!
“好!”
吕布猛地一拍大腿,发出沉闷的巨响。
“就这么办!”
“够了!”
一声尖利的咆哮,打断了殿内的气氛。
是王允。
他那张原本就惨白的脸,此刻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涨成了紫红色。
他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信仰被践踏的狂怒。
“乱臣贼子!”
王允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吕谋,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
“你……你这番言论,与那董贼何异!”
“陛下在此,朝廷在此,长安在此!”
“此乃大汉国都,天命所在!”
“李傕、郭汜不过是跳梁小丑,一群叛军余孽,岂敢冲撞天威!”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热。
“温侯手握神兵,正该为国尽忠,于城下斩尽贼寇,以正国法,以安天下!”
“岂能学那懦夫之行,未战先怯,弃君而逃!”
“此乃不忠!不义!不仁!”
王允每说一个字,便向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吕谋的脸上。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那是他身为汉臣的,“忠诚”之火。
吕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刚要开口,吕谋却抬手,轻轻拦住了他。
吕谋看着状若疯魔的王允,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怜悯。
“司徒大人。”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天威,不能让饿肚子的士兵去冲锋。”
“忠义,也不能变成捆住手脚的绳索。”
“我军将士,浴血奋战,夺回长安,不是为了给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分陪葬的。”
“你!”
王允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他身后的几名公卿连忙扶住他。
“反了!反了!”
王允顺过气来,指着吕布,又指着吕谋。
“我明白了!”
“你们兄弟二人,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
“你们根本不是为了匡扶汉室,你们是想做第二个董卓!”
吕布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爆起。
那双刚刚平复下去的眼眸,再次被狂暴的血色所充斥。
“老匹夫!”
吕布的低吼,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你再说一遍!”
王允被吕布那骇人的气势所慑,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但他依旧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叫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
“若非如此,为何要弃天子于不顾!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他猛地一甩袖袍,转向身侧的尚书令。
“传我之令!”
王允的声音,尖锐而决绝。
“自今日起,武库、府库、粮仓,尽数封存!”
“我军守城,粮草按人头正常发放。”
“但若有人敢言弃城、迁都之语,敢有丝毫异动……”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地钉在吕布的脸上。
“一粒米,一滴水,也休想从长安城中带走!”
“我王允,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与长安共存亡,与陛下共存亡!”
“绝不让尔等奸计得逞!”
轰。
这番话,无异于最后通牒。
他要用全城,用皇帝,用所有人的性命,来逼迫吕布留下来,为他王允的“忠诚”,做一场豪赌。
赌李傕、郭汜不敢攻城。
赌关东诸侯会来救援。
赌他王允,能名留青史。
至于并州军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
“你找死!”
吕布彻底被激怒了。
他戎马半生,何曾受过如此胁迫。
更何况,对方是拿他麾下数千兄弟的性命来做威胁!
“锵!”
一声清越的金属摩擦声,响彻大殿。
吕布腰间的佩剑,己然出鞘寸许。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宣室殿。
大殿内的公卿们,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生怕被殃及池鱼。
王允的脸色,在看到那出鞘的剑刃时,终于变得煞白。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感受到,那股杀气,不是在开玩笑。
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会杀了他。
“兄长。”
就在吕布即将拔剑而起的瞬间。
一只手,沉稳而有力地,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吕谋。
吕布转过头,看到的是自己弟弟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焦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兄长。”
吕谋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能听见。
“与死人,无需置气。”
这句话,让吕布浑身的肌肉,猛地一僵。
死人?
他看向王允,那个还在瑟瑟发抖,却依旧努力想摆出忠臣姿态的老头。
吕谋的目光,也越过吕布的肩膀,落在了王允的身上。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己经躺在棺材里的人。
他凑到吕布耳边,继续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们的路,该自己走了。”
吕布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灼热的呼吸喷在空气中,形成白雾。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兄弟身上。
一边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许久。
吕布松开了手。
那出鞘寸许的利剑,被他“哐当”一声,重新按回了剑鞘。
他没有再看王允一眼。
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王允和满朝公卿的心脏上。
吕谋对着王允,微微躬身。
那个动作,与其说是行礼,不如说是一种告别。
然后,他转身,跟上了吕布的步伐。
张辽与高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他们是并州军的将领。
他们的忠诚,只属于吕布。
看着那几道决绝离去的背影,王允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赢了吗?
他好像用朝廷大义和全城物资,逼退了吕布的“叛逆”。
可为什么,他心中升起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被彻底抛弃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门口,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他忽然有一种错觉。
不是吕布被困在了长安。
而是他自己,和这满朝文武,连同那位小皇帝,被永远地,留在了这座即将成为坟墓的孤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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