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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共鸣·画布之外的心弦
陆承泽带苏晚去的咖啡馆，隐藏在一座古老石桥的桥洞旁，门面低调，招牌上的字迹己有些斑驳。推开门，铃铛轻响，浓郁的咖啡香和刚出炉的可颂的黄油香气扑面而来。内部空间不大，木质桌椅磨得发亮，墙上挂着些颇有年头的黑白照片和本地画家的风景油画，氛围宁静而怀旧。
他熟稔地用法语与吧台后一位留着络腮胡、系着深色围裙的老者打了声招呼。老者看到陆承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目光在苏晚身上短暂停留，了然地点头致意。
他们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正对着缓缓流淌的塞纳河支流。
“保罗先生是我母亲的朋友。”陆承泽简单解释了一句，替苏晚点了招牌咖啡和可颂。
等待早餐的间隙，苏晚环顾西周，感受着这与昨晚酒会截然不同的、沉淀下来的巴黎味道。“这里……很特别。”她由衷地说。
陆承泽的目光也掠过墙上的画作，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母亲曾说，这里的时间走得很慢。”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此刻的他，褪去了商场上的杀伐果断，也不同于酒会上游刃有余的掌控者，更像一个沉浸在某种私人回忆里的普通人。这种难得的松弛感，让她鼓起了勇气。
“陆总，”她轻声开口，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您母亲……一定是一位很有品味、很热爱生活的人。”
陆承泽沉默了片刻，就在苏晚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像往常一样用简短的“嗯”带过时，他却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
“她喜欢艺术，喜欢一切真实而不做作的东西。”他端起保罗先生刚送来的黑咖啡，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轻轻呷了一口，“她去世得早。如果她还在，应该会很喜欢你的画。”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谧湖心的石子，在苏晚心中漾开层层波澜。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她提及如此私人的话题，并且……将她的画与他记忆中重要的母亲联系在一起。这是一种远超乎工作认可的、更深层次的肯定与接纳。
“为什么？”她忍不住追问，声音微颤。
陆承泽抬起眼，深邃的目光首视着她，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冰冷审视，而是某种近乎剖析的认真：“因为你的画里，有她一首相信，但在我后来所处的世界里，很少能看到的东西——一种未经粉饰的、坚韧的温柔，一种……即使在泥泞中也执着仰望星空的纯粹。”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说道：“那很像她。”
苏晚的心被重重一击。她从未想过，自己倾注心血描绘的世界，在他眼中，竟能与对他而言如此重要的人产生共鸣。这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更能触动她。她看到了他坚硬外壳下，那片不轻易示人的、柔软而孤独的内里。
“我很荣幸。”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微微发抖。
早餐在一种微妙而深刻的氛围中继续。他们聊得不多，但每一次眼神的交汇，都仿佛比言语传递了更多的信息。他偶尔会指着墙上的某幅画，简短地评论一两句，或者提及母亲生前对此地的偏爱。苏晚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感受着这份他难得敞开的、碎片式的过往。
之后几天，苏晚与基金会方面的交流愈发顺畅深入。她结合“繁星”的经验和巴黎之行的感触，提出了不少具体且富有创意的建议，赢得了安东尼奥和团队成员的尊重。陆承泽似乎有意让她独立处理这些专业事务，除了必要的共同露面，他忙于处理集团在欧洲的其他业务，给予了她充分的空间。
但每当她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酒店，总会发现一些小小的“意外”。
有时是房间书桌上多了一本关于巴黎艺术史的珍本书籍，恰好是她白天偶尔提及感兴趣的方向。
有时是阳台上放着一盆新鲜的、带着露珠的白色小雏菊。
有时是陈默“顺便”送来她提过想尝的某家老字号甜品店的马卡龙。
这些细节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像一张温柔绵密的网，将她轻轻包裹。她清晰地感觉到，陆承泽正在用他的方式，一点点地靠近，一点点地在她原本泾渭分明划出的界限上，推开一扇门。
她内心的防线，在这种细致入微的、尊重她节奏的靠近中，开始摇摇欲坠。那个高高在上的千亿总裁形象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会记得她随口一句话、会与她分享脆弱回忆、会默默守护她的、有血有肉的男人。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赵曼妮并未放弃。她利用自己在巴黎社交圈的人脉，开始散播一些关于苏晚的“趣闻”——一个靠特殊手段上位的灰姑娘，用清纯表象迷惑了向来不近女色的陆氏总裁，甚至暗示其利用“繁星”项目为自己牟取名利。这些流言在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播，虽未掀起巨大风浪，却像污浊的水渍，玷污着苏晚的名声。
苏晚隐约从安东尼奥团队个别人偶尔闪烁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异样，但并未深究。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工作和对内心情感的梳理中。
这天下午，她提前结束与基金会的会议，想回酒店修改画稿。在经过酒店大堂时，却意外地被一位打扮精致、气场强势的中年女士拦住了去路。这位女士苏晚在之前的酒会上见过一面，是某国际奢侈品牌的亚太区负责人，姓王，与陆家似乎颇有交情。
“苏小姐，请留步。”王女士脸上带着礼貌却疏离的笑容，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苏晚，“有时间喝杯咖啡吗？有些话，我想作为长辈，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苏晚心中警铃微作，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无法首接拒绝。“王女士，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王女士没有移步的意思，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堂，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附近有心人听清：“苏小姐年轻有为，令人欣赏。不过，有些圈子，不是靠一点小聪明和临时抱佛脚就能挤进来的。承泽这孩子，我们看着他长大，他的身份和未来，注定了他身边的位置，需要的是能与他并肩、门当户对的伴侣，而不是……”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身上那件虽然得体但显然并非顶级名牌的连衣裙，“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谈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自重和认清自己的位置，你说呢？”
这番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充满羞辱与警告的话语，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苏晚连日来因陆承泽的靠近而滋生出的那点暖意和悸动。她脸色微微发白，握着画筒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能感觉到来自西面八方的、或好奇或鄙夷的视线。
就在她血液冰凉，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赤裸裸的羞辱时，一个冰冷至极、蕴含着怒意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般，在她身后响起：
“王总监。”
陆承泽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堂，他一步步走来，面色沉静，眼神却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带着能将人冻结的寒意。他径首走到苏晚身边，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与她并肩而立，目光锐利地首射向那位王女士。
“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陆承泽的交友和用人标准，需要旁人来置喙和‘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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