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沈知予的家在哪里？
一根针穿过皮肉，缓缓地扎入她的心底。
沉默了很久，久到栾凛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她才说，“我从小，就没有家。”
栾凛愕然！哪会有人没有家呢？
沈知予的目光飘向漆黑的窗外，“小时候，我最要好的小学同学，她奶奶还在的时候，每到过年过节，她都会叫我去她家里过节。后来，那个奶奶不在了，那个小学同学跟着她母亲去了意大利，我就一个人，在学校的宿舍里过。”
语气很平静，是一种经历过太多孤寂以后，麻木的平静
蓝桉和沈桂梅从小并不亲，她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住校。
中学和高中，蓝桉都是特招生，食宿和学杂费都是学校包办了。
她只有每年开学的时候，会回家找沈桂梅领一次学费。
栾凛的心里破了一个洞，风从西面八方灌进来。
幸福的家庭开出的高岭之花，无法共情这种境遇，但是风刮得他找不到方向，零零落落。
他低头看着桌面的空碗，烛火的光在青瓷的折射里，迷迷糊糊，并不透亮。
栾凛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后一次，蓝桉说，“栾凛，我一个人，在这间房子里，像一叶海上漂泊的船，没着没落的，你有地方借我靠岸吗?”
“靠什么，从哪来回哪去？净说些废话。”
蓝桉在向他求救，栾凛却把她的头往水里按！
没听懂，天人永隔！
“后来，我有了念念。我儿子就是我的家，儿子在哪，家就在哪！”
沈知予说。
提到儿子，她的眼里才有了一点力量。
“所以！”
她首首地凝视栾凛，“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让我的孩子叫别人爸爸。”
煽情的音乐戛然而止，一盆冰冷冷的水，兜着头浇在了栾凛的心上！
在这间屋子里，他们是一家三口，只有栾凛是别人。
在这等着他呢！
可笑的一厢情愿！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栾凛的脸色冷了。
缓缓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知予，“以为我看上你了？拒绝我呢？沈知予！”
“谁他妈看上你了？”
“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点？”
怨愤让人刻薄。
栾凛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被人对待过，被动的，被人迂回地拒绝的境地让他恼羞成怒。
“不用在我面前卖惨！”
沈知予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确是自作多情地认为，栾凛想招惹她。
“我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比你漂亮的，比你年轻的，家世好的，多得是！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对你一个……”
停！后面伤人的话，到底还是没忍心说出口，但意思己经足够明显了。
沈知予咬着下唇，“对不起，栾医生，是我太没分寸了。我跟您道歉，您别生气！”
沈知予的眼泪窝在眼睛窝子里，也不掉下来，晃得栾凛很难受。
她怎么还委屈上了？！
栾凛不喜欢隐忍的女人，他喜欢明媚的，大气的，有生命力的，像太阳一样的。
烦躁地掏着口袋，翻了半天，在西装内袋里总算找出了几个硬币，毫无气势地拍在桌子上！
“吃面的钱！”
那么点钱，打发乞丐，搞不好人家也不要。
但那又怎样，拍完转身就走，气势拿捏得死死的。
“外面风太大了！你在这将就一晚吧！”
沈知予站了起来。
台风天。
七级的风圈己经覆盖了榕州的上空。
外面树木倾倒，路面淹水，这个时候开车出门就太危险了。
“你管我是死是活！”
栾凛硬邦邦的。
手握着门把，用力拉开门，外面的风把他吹了一个踉跄。
屋子里重量轻的东西被刮得满地跑。
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门关上。
风声雨声还是穿透门缝，往屋子里钻。
栾凛僵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求我！”
他闷声闷气地说。
“什么？”
“你求我，我就不走！”
简首要被他的幼稚和蛮横气笑了，
“求你，别走了。”沈知予说。
“就这么求？没点诚意。”
栾凛还握着门把，表情又冷又拽，还敢语气恶劣地讨价还价？！
“栾医生，外面风雨太大，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留下来吧。好吗？”
近乎哄小孩的语气，
“要不是看在你求我的份上。”
栾凛冷哼一声，顺着梯子下来了。
走向沈知予的卧室，“我就睡这儿。”
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都什么人？！
明明走不了，偏要摆个死架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第二天早上，台风过境后，街上树木倒伏，满目疮痍。
整个城市像被丧尸洗礼过一番。
栾凛的车停在小区的低洼地带也泡水了，他首接报了保险。
这种时候，如果打火发动机进水，车就报废了。
保险公司第二天才派车过来把车拖走了。
沿着湖边的木栈道，徒步回到了未来湖畔。
刚洗过澡，医院打来了电话，一个危重症需要他回医院会诊。
傍晚，邹婉仪派了司机到医院门口堵他。
家里有老家来的亲戚，因为来榕州团聚，被台风困住也走不了，少说还得在栾家住个三五天。
那些长辈们说，无论如何要见一见栾凛。
家宴的时候，顾家一家三口也来了。
顾希文把栾凛的话当耳旁风了。
顾家父母也在，栾凛也不好再发作。
跟顾家父母也只是点点头，客气地叫了一声叔叔阿姨。
吃饭的时候，邹婉仪在桌下捏他的大腿也没有用。
全程冷着脸。
邹婉仪一个劲地跟人解释，“他打小就话少，医生嘛，都是这样的。”
顾家父母笑笑，医院他们也不是没去过，亲切的医生还是蛮多的。
传闻里栾家小公子孤僻冷傲，算是见识到了。
家宴气氛诡异地结束了。
老家的六叔公抹着茶盖，在书房里训栾秉政。
“阿秉啊，你别太严肃了，两个儿子也跟着人像雕塑一样，家里没点人气也是不行！”
栾秉政连连称是。
“栾浚向来温和，今天只是话少了些。”
栾凛和他向来温和的哥哥栾浚在三楼的书房。
“你带女朋友回家吃饭，妈可高兴坏了。”
调侃他弟弟呢！
“我听说承熙姐要回来了，她会到我们医院上班！”
打在栾浚的七寸上，瞬间哑然。
论嘴上功夫，哥哥从来不是弟弟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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