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阳台上，栾凛倚着栏杆，从烟盒里熟练地抖出一支烟，点燃。
隔着透明的玻璃墙，沈知予坐在那里，声音温柔，笑容恬淡。
她还对着那个小小男孩子撒娇。
栾凛从来没有见过她撒娇。
长长地吐出一串烟圈，把烟灰弹在一个绿植盆里。
他以前烟瘾可没有那么夸张，沈知予想。
其实栾凛没有烟瘾，烦闷的时候偶尔来那么一根，但他那天就是想抽。
抽了一根又一根。
沈知予不跟他说话，连正眼也不分给他一个。
“看上了这件？”
沈知予站在鎏金礼服模特前面看了很久，栾凛无声地走到她身后，问她。
沈知予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走了。
不理他。
缓缓吐出一串烟圈，灰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眼睛。
烦躁！
栾凛回到楼上。
扫视一圈，顾希文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还没挑好！
沈知予没影了。
栾凛走向收银台，“她们三位选好了，尺寸她们自己再约时间来量，我先买单。”
店长恭敬应下。
栾凛转身准备离开。
顾希文追了上来，“我也住岛外，你送我一下好吗？我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我没开车。”
栾凛从不开限量超跑去上班，他的代步车泡了水以后，新车还没去提。
“你开我的车？就在楼下B2。”
“我让司机过来帮你把车开回去。”
栾凛拿出了手机，快速点了几下。
顾希文怄得要死，“那，下周你有空吗？我知道一家法国餐厅，要不要一起？”
“下周值班。”
“那再下一周呢？”
“排了手术。”
顾希文不死心，“医生也是要休息的呀？”
“嗯。要相亲。”
怄不死你！
顾希文从没在男人身上如此吃瘪过，不过律师嘛，逆商很高的。
这种挑战算不了什么。
栾凛己经走到了电梯口，按下下行键。
顾希文微笑着，电梯门打开，栾凛微微颔首，门缓缓关上。
沈知予搭地铁回家，这是最快的线路。
地铁站非常拥挤，平时这种非下班时段，人虽然也多，但不会挤成今天的样子。
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列车延误的通知，人群里很多人在议论：
“听说前面站有人跳轨了!”
“三十多岁，一个男人。”
“唉，现在这社会，中年人压力太大了!”
“可不是吗，前两天打车的时候，那司机师傅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崩溃。
年轻人选择定居的城市，无异于投胎转世。
你在哪里生根发芽，决定了你的未来，也决定了你孩子的起点。
大城市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明显，你不需要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的追问。
大城市很公平，但它也很残忍。
沈知予靠在冰凉的柱子上。
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轨道上挣扎前行着。
光鲜亮丽如栾凛和顾希文，狼狈卑微如她自己。
列车裹挟着台风过后的清凉，终于进站了。
被人流推搡着上了车，在一个角落里站稳。
人群的缝隙里，沈知予看到了栾凛。
在车厢的交界处。
栾凛的那张脸，乍见初欢，久处不厌。
再矜贵的公子哥，架在人群里，也有了萧条的气质。
昂贵的外套搭在他的手上，斜斜地靠在那里看着漆黑的窗外。
流动的光影，在他冷峻的侧脸上，交切出一帧帧唯美的镜头。
王家卫的电影《花样年华》里，就有那样的画面。
如果有了那张去新加坡的船票，是不是他们就能远走高飞，没有遗憾。
不是的！
有性不代表有爱情，有爱情也不代表可以一生一世。
小时候蓝桉看不懂的电影，长大后的沈知予看懂了。
男人要的是性，女人想要的是爱。
南辕北辙。
栾凛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沈知予知道。
她不是年少做梦的女孩。
沈知予要去接沈念，提前两站下了车。
她站在安全线内回头，缓缓启动的列车里，栾凛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站台的灯光在他眼中映出细碎的光点，像暗夜里沉默的星河。
沈知予也望着他。
一个在缓缓启动的列车上，一个在静止的站台边。
中间隔着冰冷的玻璃，涌动人潮，和无法跨越的距离。
列车开始加速，栾凛的身影消失在隧道深邃的黑暗里。
列车向南，沈知予向北。
前路不相同，再纠缠就不礼貌了。
栾凛这样想。
顾希文回到自己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
踢掉高跟鞋，将奢侈品牌手包随意扔在玄关的柜子上。
“跟栾家那小儿子相处得怎么样？”她母亲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看电视。
“还能怎么样？爱搭不理，白瞎了我今晚一番心思。”
顾希文走进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栾家那样的门第，有点架子也正常。要是那么容易上手，也轮不到我们家了。但那栾凛的性子，听说从小就冷僻。实在难相处就算了。我觉得凌见琛就不错，年轻有为，长得也体面。”
“妈，你别开玩笑了，一个穷乡僻壤考出来的穷小子，没有任何背景，空有个律所罢了，怎么能跟栾家比？”
“出身是差了点，但两个人过日子，终究还是要看感情和性格合不合得来。”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顾希文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
栾家那样站在豪门金字塔尖的家庭，才值得她花心思。
栾凛回到未来湖畔的别墅。
踏入电梯首达五楼卧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未来湖的夜景如同一幅铺开的黑色锦缎。
湖对面就是沈知予他们那个小区的万家灯火。
脱下外套，随手挂进衣物护理机。
护理机会自动把衣服洗干净，烘干，还会熨烫得平平整整。
明天管家来收拾的时候，会按色系帮他挂回衣帽间里。
走进卧室。
他说，“睡眠模式。”
灯光变暗，只留下柔和的夜灯。
智能床己经根据他的睡眠习惯，自动调节好了高度和角度。
洗澡之前脱下裤子。
被口袋里一个坚硬的东西硌了一下。
拿出来，摊在掌心。
是一只极其简单的太阳花珍珠耳钉。
沈知予在地铁上被挤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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