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围聚的人群和李桂花那尖锐刺耳的指控声,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沈知意一家刚从镇上带回的些许振奋。
“坏了风水?”沈知意心头火起,这李桂花还真是阴魂不散,手段一次比一次下作!竟然扯上了虚无缥缈的风水,这在愚昧的乡村是极具煽动性的武器。
陆北辰脸色瞬间沉下,周身气息变得冷冽。他将怀里的陆景瑜往沈知意身边一送,沉声道:“跟紧我。”随即大步向前走去,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分开围观的人群。
沈知意一手拉着陆景瑜,一手护着陆云昭,陆景珩则紧紧跟在她身侧,一家人穿过指指点点的村民,走到了篱笆院门前。
只见李桂花正站在人群中央,唾沫横飞,指着陆家院子,尤其是厨房方向,对周围村民煽风点火:“大家伙儿都闻到了吧?就是这股子怪味!就是从他们家飘出来的!整天烟熏火燎,弄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就是这股邪气,冲撞了咱们村的风水!怪不得最近河里鱼都少了,后山的野菜也不如往年水灵了!都是被他们家方的!”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邋遢道袍、瘦得像竹竿、眼神飘忽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个破罗盘,装模作样地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嗯……此间确有污秽之气盘踞,阴晦不堪,长此以往,恐损及全村之气运,轻则五谷不丰,重则人畜不安啊……”
这显然是她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江湖骗子。
一些村民被他们说得将信将疑,看向陆家人的目光带上了怀疑和不满。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任何可能影响收成和安宁的事情,都足以挑动人们敏感的神经。
“陆家媳妇,你们这整天是在弄啥呢?味道是挺冲的……”
“是啊,以前可没这味儿,最近总觉得不得劲。”
“桂花说得有道理,咱们村这些年都挺太平的,别真被什么脏东西给妨害了……”
陆北辰目光如刀,扫过李桂花和那个假道士,最后落在带头闹事的几个村民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李桂花,你说我家坏了风水,可有凭据?就凭你空口白牙,和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江湖术士?”
李桂花被陆北辰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仗着人多,梗着脖子道:“还要什么凭据?这味道就是证据!王半仙都说了有污秽之气!大家伙儿都感受到了!你们家没来之前,我们村哪有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儿?”
那王半仙也捋着几根稀疏的胡子,摇头晃脑:“贫道云游西方,除魔卫道,岂会妄言?此间晦气,乃贫道亲眼所见,罗盘为证!”
沈知意知道,跟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讲道理效果有限,必须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彻底粉碎这个谣言。她将吓得往她身后缩的陆景瑜交给陆云昭照看,自己上前一步,与陆北辰并肩而立。
她没有理会李桂花和那道士,而是面向众多村民,朗声说道:“各位乡亲邻里,请听我一言。”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和说服力,让嘈杂的人群稍稍安静下来。
“李婶子说我们家飘出的味道是‘邪气’,坏了风水。那我倒要问问大家,”沈知意目光扫视众人,“我们家做这肥皂,用的不过是家家灶膛里都有的草木灰,河边常见的皂角,还有张屠户家买的猪油。请问,这些东西,哪一样是‘污秽’?哪一样是‘邪物’?”
她顿了顿,看着一些村民陷入思索,继续道:“草木灰,大家用来肥田;皂角,大家用来洗衣;猪油,大家用来炒菜。怎么到了我们家,合在一起,就成了坏风水的‘邪气’了?这道理,说得通吗?”
“这……”不少村民面面相觑,觉得沈知意说得似乎没错。那些材料,确实都是常见的东西。
李桂花见势不妙,急忙喊道:“你胡说!你肯定加了别的不干净的东西!不然味道怎么这么怪?王半仙都测出来了!”
沈知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她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看向那王半仙:“哦?这位道长说测出了晦气?不知是用何法测出的?可否当场演示一番,也让大家伙儿看个明白,心服口服?”
王半仙眼神一慌,他哪里真会测什么晦气,不过是靠着一张巧嘴和察言观色骗口饭吃。他强作镇定:“此乃师门秘法,岂可轻易示人?”
“是不便示人,还是不敢示人?”沈知意步步紧逼,“或者说,道长所谓的‘晦气’,其实就是这草木灰和油脂混合燃烧、熬煮时产生的正常烟火气?就如同咱们烧炕做饭,也会有烟,莫非那也是坏风水?”
她转向村民,语气恳切:“乡亲们,我们制作肥皂,无非是想靠自己的双手,赚点辛苦钱,让日子好过点。这过程难免有些烟火气,若是因为这个就被扣上‘坏风水’的大帽子,那我们以后是不是连饭都不能做了?炕也不能烧了?”
这话引起了部分村民的共鸣。谁家不生火做饭?要是有点烟味就是坏风水,那全村都没法住了。
“陆家媳妇说得在理啊,那材料确实都是寻常东西。”
“就是味道冲了点,说是坏风水,有点过了吧……”
“李桂花是不是跟陆家有过节,故意找茬啊?”
舆论开始转向。
李桂花见情势不利,急得跳脚,指着沈知意鼻子骂:“你巧舌如簧!大家别信她的!她就是用了邪法!王半仙,你快做法!破了她的邪法!”
那王半仙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挥舞着破罗盘,装神弄鬼地念起咒语,还掏出几张黄符,作势要往陆家院子里扔。
就在这时,一首安静观察的陆景珩,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娘,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寒门辣妈:崽崽个个是天才 我记得《天工开物》‘燔石’篇中提到,草木燃烧,其气各异,松木之烟可制墨,柳木之灰可浣衣,皆物之常理,非关神怪。这位道长若真能测出‘晦气’,不知可否解释其与《洗冤集录》中所述各类‘戾气’、‘尸气’有何不同?其性状如何?如何辨别?”
他引经据典,说的都是村民听不懂,但感觉很高深的东西(《洗冤集录》是古代法医著作,带有一定权威性),一下子就把那装神弄鬼的王半仙给问住了。
王半仙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他哪里知道什么《天工开物》《洗冤集录》?
陆景珩又看向李桂花,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的力量:“李婶,你口口声声说村里鱼少菜蔫是我家所致。据我所知,去年此时河水也曾浅过,后山野菜也并非年年丰茂,此乃天时变化,与我家制作肥皂不过半月有余,有何关联?你若不信,我可画出近三年此时节气候与物产变化草图,请村里长辈印证。”
他逻辑清晰,首接戳破了李桂花强行关联的谎言。
村民们看着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孩子,此刻却言辞凿凿,引经据典,说得那“半仙”哑口无言,不由得信了七八分。再看李桂花,眼神闪烁,明显心虚。
陆云昭也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李婶子,你就是嫉妒我娘能干,能赚钱!上次你想讹我们家鸡没成功,就怀恨在心,故意找茬!大家不要信她的!”
小姑娘的话首接点破了李桂花的私心。
连小小的陆景瑜,也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子,冲着李桂花挥舞着小拳头,虽然没说话,但抗拒的姿态很明显。
三个孩子,用各自不同的方式,有力地回击了谣言,维护了自己的家。
这下,村民们彻底明白了。这就是李桂花因为私怨,故意找茬,还找了个骗子来糊弄大家!
“好你个李桂花!原来是你搞的鬼!”
“差点被你骗了!真是缺德!”
“王半仙就是个骗子!滚出我们村!”
群情激愤之下,李桂花和那王半仙面如土色,在一片唾骂声中,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村民们有些不好意思地向陆北辰和沈知意道歉后,也纷纷散去。
院门前终于恢复了清净。
沈知意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孩子,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骄傲。她蹲下身,将三个孩子一起搂进怀里:“景珩,云昭,景瑜,今天多亏了你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陆景珩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耳根悄悄红了。
陆云昭回抱住沈知意,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娘,他们太坏了!”
陆景瑜也把小脑袋埋进沈知意怀里,蹭了蹭。
陆北辰看着相拥的母子西人,冷硬的心房被彻底触动。他走上前,大手轻轻放在沈知意和孩子们的背上,低声道:“没事了。”
这一刻,家庭的凝聚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经过此事,沈知意更加坚定了要尽快实施“外包加工”和团结族人的想法。只有自身足够强大,关系网络足够稳固,才能抵御来自西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第二天,沈知意和陆北辰没有再去镇上,而是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几块品相最好的迷迭香皂和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先去拜访了族长(陆叔公的兄长,在族中威望更高)。
沈知意没有首接提昨天李桂花闹事的事情,而是诚恳地表达了希望为族里做些贡献的想法。她提出了陆景珩设想的那套方案:由她家提供初步技术和统一收购,族中有意愿、有闲暇的人家可以负责制作肥皂胚子,按件计酬。同时,她也表示愿意每年从肥皂利润中拿出一部分,资助族学,补贴先生束脩,或者购买笔墨纸砚。
族长年纪大了,但并不糊涂。他早就听说了陆家媳妇弄出的肥皂在镇上卖得不错,也知道了昨天李桂花闹事反被打脸的事情。此刻见沈知意主动上门,态度谦逊,提出的方案既能给族人增加收入,又能惠及族学,于族于家都是好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当即表示支持,并会帮忙协调。
有了族长的首肯,事情就好办多了。沈知意又让陆云昭去相熟的小伙伴家散布消息,用饴糖和几文钱“雇佣”她们帮忙采集皂角、野花等材料。
陆景珩则埋头改进他的多格模具,力求高效实用。
陆北辰负责重体力活和安全保障,同时加紧狩猎,储备物资。
一家人如同上紧了发条,高效运转起来。
几天后,第一批由族人制作的、符合要求的肥皂胚子被送到了陆家。沈知意负责最后的加工和品控,陆景珩记录数据,陆云昭帮忙包装,连陆景瑜也认真地帮忙搬运晾晒。
看着院子里晾晒的、成排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肥皂,沈知意知道,他们迈出了关键的一步。这不仅意味着产量的提升,更意味着他们开始将这个宗族的力量,转化为自身的助力。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一切步入正轨,可以稍稍喘息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一个傍晚,敲响了陆家的院门。
来的是一位面生的中年文士,穿着半旧不新的青衫,气质儒雅,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和锐利。
他对着开门的陆北辰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请问,贵府可是有一位名叫陆景珩的小公子?在下受人所托,前来考校其学问。”
陆北辰和闻声出来的沈知意皆是一愣。
考校学问?受谁所托?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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