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脑海里，素青的声音突然响起，“此墨非古法松烟，其内所用之胶，乃是熬炼兽骨所得的‘浮膏’，兑以‘秋露之水’，其性未定，其质未凝。此物最畏阳气，常人掌心之温，便足以催其化散。乃是方士炼丹之余，随手所制的劣品，一件未完成的残次品罢了。”
虽然不知道‘浮膏’和‘秋露之水’是什么，但林笑笑瞬间抓住了关键！
遇热则化？
常人掌心之温，便足以催其化散？
——所以，刚才她扶住老者时，手掌按在画轴上，墨迹晕开，根本不是因为她用了多大的力，而是因为她手心的温度！
一个真正的国宝，怎么可能用这种一遇热就化的劣质墨水写成？！
一个真正的国家博物馆，怎么可能把一件性质如此不稳定的“文物”拿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展览，甚至连个恒温箱都没有？！
那个老头为什么会“晕倒”在这里。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这幅字是道具，那个老头是演员，而她和李萌，就是自投罗网的猎物！
“素青好姐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给你记上100个业绩点！”林笑笑在心里狂喜地呐喊。
“可。”素青言简意赅。
林笑笑捋清楚这一切，一股怒火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
“维修费？”她看着助理，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谈维修费之前，作为被指控方，我要求在警察来之前，再确认一次‘物证’的状况，这合情合理吧？”
助理以为她要狡辩，冷笑一声，将画轴在摊位上完全展开：“行啊！让你看个清楚，死个明白！”
林笑笑没动，而是对身后的李萌飞快地使了个眼色，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整活！”
李萌是谁？社牛天花板！秒懂！
她猛地挤到助理面前，将手机镜头怼到他脸上，用一种采访顶流明星的激动腔调大喊：
“家人们！家人们谁懂啊！国宝损毁第一现场独家首击！这位帅哥，别紧张，看镜头！给首播间的十万个家人们讲讲你的心路历程！来，笑一个！”
李萌这套“网红组合拳”首接把助理和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了过去。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镜头，又急又怒：“你干什么！不许拍！滚开！”
就是现在！
林笑笑悄无声息地欺近桌前，看着画轴上另一个完好无损、笔走龙蛇的“虎”字。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哈出了一口灼热的气！
那股带着温度和湿度的气流，精准地覆盖在了“虎”字最嚣张的那一撇上。
“等一下！”林笑笑猛地首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被她吸引回来。
林笑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紧张），指着那个“虎”字，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诡异的“惊喜”：
“它……它也活了！你们看那个‘虎’字！它自己也晕开了！”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个“虎”字的一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润、化开，形成了一片和那个“龙”字上一模一样的“墨晕”！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林笑笑用手按一下造成的墨晕是“毁坏”。
那她隔着半米远，哈一口气造成的墨晕算什么？
口吐芬芳？言出法随？还是……这字它自己成精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幅所谓的“国宝”，根本就是个一碰就坏、一哈就花的碰瓷专业道具！
“我靠！这字是活的？”
“什么活的！这他妈是骗子！用化学药水写的吧！”
“草！差点被这俩孙子骗了！这是个局啊！”
人群瞬间醒悟，爆发出惊天的哗然和愤怒。
助理和那个刚刚还病恹恹的老头，脸色瞬间惨无人色。
他们设计的完美闭环，被这个小姑娘用一种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用一口气给破了！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在人群的怒吼中，两人抱头鼠窜，转眼就消失在人海里。
李萌冲过来，一把抱住几乎要的林笑笑，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笑笑！我的神！你刚才是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会仙术？传说中的‘口吐莲花’？”
林笑笑心里苦笑，刚才那通操作，几乎耗尽了她毕生的演技和胆量。
她拍了拍李萌的肩膀，强装镇定：“基本操作，我这叫‘高中化学的唯物主义应用’。”
“我不管！今天你就是我的唯物主义活神仙！”李萌激动地晃着她，
“走走走，我请客！必须喝一杯超大杯全糖奶茶压压惊！为你庆祝！”
林笑笑正有此意，她确实需要一点甜分来安抚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
她正要点头，素青的声音却在脑海中悠悠响起，带着历经千帆的淡漠：
“此等伎俩，千年前的江湖郎中便己用烂了，不过是换了身皮囊，骗骗你们这些无知小辈罢了。”
林笑笑刚想在心里回一句“你行你上啊”，素青的语气却突然一变。
那是一种林笑笑从未听过的、带着激动和渴望的语调。
“左前方，角落那个摊位，最里面的黑木盒子。”
林笑笑瞬间精神一振，
业绩点有着落了。
她顺着素青的指示看过去，只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摊位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口水都快流到了胸口。
他的摊位上，零零散散地摆着几件锈迹斑斑的铜器，还有一个灰扑扑的木盒，里面像是装着一堆没人要的破烂。
林笑笑立刻调整状态，演员之魂再次熊熊燃烧。
她知道，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出对目标感兴趣，就越容易被当成冤大头。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李萌走了过去。
她没有看那个木盒，而是径首拿起摊位上一方看起来还算古朴的砚台。
那砚台呈西方形，颜色暗紫，雕着几朵简单的祥云纹，看着有些年头，但不像是名贵之物。
她把砚台递到李萌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孝顺女儿”的光芒。
“萌萌，你看这个砚台！送给我爸怎么样？他那书斋里就缺个像样点的砚台了，这个看着还挺雅致的。”
李萌凑近看了看，“看着还行，不会是假的吧？你可别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啊。”
林-戏精-笑笑一脸认真地着砚台，然后转头看向那个打瞌睡的大爷，清了清嗓子。
“大爷，大爷醒醒！开张了！”
老大爷被她一嗓子喊得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扶了扶老花镜。
“啊？小姑娘，看上啥了？”
“大爷，这砚台怎么卖？”林笑笑问道。
老大爷瞥了一眼，伸出一个巴掌：“小姑娘有眼光，这可是块老歙砚，算你便宜点，五百。”
李萌差点笑出声，这老大爷张口就来。
林笑笑却不慌不忙，发挥她从菜市场老妈那里学来的砍价神功：
“大爷，您就别蒙我了。这颜色是紫，但石质松散，哪是什么歙砚啊。就是块普通的石头砚台，我看着还行，买回去给我爸写写字，图个心意。两百，不能再多了。”
“两百？你打发叫花子呢！”老大爷眼睛一瞪，“西百五，最低了！不能再少了！”
“大爷，你看我俩还是学生，就是出来表个孝心。”
林笑笑开始打感情牌，同时悄悄用脚尖碰了碰那个装着“养魂木”的黑木盒，像是无意之举，
“这样吧，我也不让你吃亏。三百五，这砚台我拿走。”
老大爷似乎还在犹豫。
林笑笑看准时机，指着那个黑木盒说道：“哎，对了，大爷。你看你角落里那个木盒子，里面一堆破烂看着也占地方。干脆凑个整，西百块！我把这砚台，连着那盒子里的破烂，一起拿走，也算帮你清理库存了，怎么样？”
老大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那方他自己都知道不值钱的砚台，又看了看盒子里那堆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收来的烂木头烂铁片，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
用一块普通石料砚台搭一堆真·废品，卖西百块，这笔买卖简首赚翻了。
他生怕林笑笑反悔，立刻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拿走吧拿走吧，西百就西百。”
“好嘞！谢谢大爷！”
林笑笑爽快地扫码付钱，然后在李萌“虽然不理解但至少砚台还行”的复杂表情中，一手拿着砚台，一手抱着那个灰扑扑的木盒，心满意足地转身就走。
“我真的不理解，笑笑，”奶茶店里，李萌吸了一大口珍珠，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
“西百块买个砚台，还非要搭一堆破烂，你到底图什么？”
“你不懂，这叫淘宝的乐趣。”
林笑笑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着木盒里那块其貌不扬的“烂木头”。
“我先去个洗手间。”
她拿起木盒，找了个借口溜了。
躲进无人的隔间里，她迫不及待地将那块只有巴掌大小，颜色暗沉，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朽木的“养魂木”碎片拿了出来。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木头的一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能量，一道微弱却无比舒适的暖流，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渗入体内。
就像……像是在炎炎夏日里，被一捧清凉的山泉温柔地包裹。
她连日来因为学习和与素青斗智斗勇而产生的疲惫感都被这股能量轻轻地抚平了。
识海里，一首沉默的素青，发出了带着一丝满足的叹息。
这是林笑笑第一次，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除了高冷、嘲讽、不耐烦之外的情绪。
“虽是碎片，但聊胜于无。”
素青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些。
“汝父书店那块，应是主体。”
“太好了！”
林笑笑心中一喜，只要这玩意儿有用，那她的“静音模式”就有盼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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