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巳时，长安西市的人就跟下饺子似的，胡商的吆喝、挑夫的号子、小贩卖胡饼的香气混在一块儿，能把人耳朵吵得嗡嗡响。我攥着那支快磨秃的狼毫笔，跟在秦武身后，袍子下摆沾了不少尘土——谁让我是个见习不良人呢，连件新官服都混不上。
“沈砚！磨磨蹭蹭的干啥？再慢一步，锦绣庄的老板都要哭晕在柜台里了！”秦武头也不回地喊，他那把横刀挂在腰上，走一步晃一下，跟他这人一样，看着糙，实则比谁都心细。
我赶紧加快脚步，刚拐进绣衣坊，就看见锦绣庄的老板王元宝正揪着个伙计的衣领骂，唾沫星子溅了人家一脸：“十匹蜀锦！那是要送进宫给贵妃做披帛的！今早开门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没了？你是不是监守自盗？”
秦武上前一把扯开他：“行了王元宝，先松开！嚷嚷得全西市都知道你家丢了宝贝，是想让贼偷得更安心？”
王元宝一见秦武，立马换了副哭丧脸，伸手就去拉他的袖子：“秦队正！您可来了！那蜀锦一匹就值五十贯，十匹就是五百贯啊！我这小本生意，赔不起啊！”
我趁机绕到绢肆里，铺子不算小，正对门摆着三排绢柜，最里面那排的柜门敞着，里面空空的，柜门上还挂着半块没扯掉的蜀锦线头——是正红色的，比寻常蜀锦织得密，摸上去该是滑溜溜的，确实是贡品级别的料子。
“门锁呢？”我蹲下来，手指蹭了蹭柜脚的地面，没见着划痕。
王元宝赶紧凑过来：“锁是好好的！黄铜锁，钥匙就我跟账房先生有，今早我开的门，还检查过蜀锦，那会儿都在呢！”
秦武也凑过来看：“没撬锁？难不成是贼会缩骨功，从窗户钻进来的？”
我摇摇头，指了指柜门旁边的地面：“秦队正您看，这儿有个脚印。”
那脚印浅浅的，比寻常男子的脚窄些，鞋印边缘有些毛躁，像是穿了双快磨破的软底鞋。我又往墙角挪了挪，鼻子忽然嗅见股淡淡的香——不是西市常见的檀香，也不是脂粉香，倒像是平康坊那边时兴的熏衣香，清清爽爽的，带着点梨花香调。
“这脚印不对。”我摸出纸笔，把脚印形状描下来，“看深度，踩的人力气不大，不像是能扛走十匹蜀锦的汉子；再看这鞋印，软底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大唐长安砚声》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一般是女子或者半大的孩子穿的。”
“女子？”秦武皱着眉，“谁能有那本事，光天化日之下从锦绣庄偷走十匹蜀锦？还不撬锁？”
王元宝也急了：“不可能！我这铺子雇的伙计都是男的，来往的客人也都是熟客，没见过什么生面孔的女子啊！”
我没接话，目光又扫回那敞着的绢柜。柜角的阴影里，好像有片亮晶晶的东西，我伸手扒拉了一下，是半片锦缎碎片——不是蜀锦，料子更薄，上面织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有点像苏晚茶馆里那些波斯胡商穿的袍子上的图案。
我把碎片捏起来，对着光看：“王老板，你家卖这种锦缎吗？”
王元宝凑过来看了一眼，立马摇头：“这是撒答剌欺锦！波斯来的，可贵了，我这小铺子哪卖得起？全长安也就藩镇来的使节，或是那些亲王贵族家里才会有这种料子。”
波斯锦？亲王贵族？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碎片小心收进怀里——这就怪了，偷蜀锦的要是个女子，怎么会带着波斯锦的碎片？再说，十匹蜀锦那么沉，一个女子怎么搬得走？难不成……还有同伙？
秦武也看出不对劲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沈砚，你再仔细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这案子怕是没那么简单。”
我点点头，又蹲下来，手指顺着那浅脚印的方向往门口挪。脚印到了门口就断了，像是被人刻意扫过，但门帘边缘的流苏上，还挂着一根细细的丝线——跟我刚才闻到的熏衣香一个味儿。
“秦队正，”我站起来，“这贼应该是个女子，穿软底鞋，身上熏了梨花香的熏衣香，而且……她可能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一个人？”秦武皱紧眉头，“那另一个人呢？没留下痕迹？”
我指了指门口的青石板路：“西市人多，脚印早被踩乱了。但那波斯锦的碎片……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秦武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人喊：“秦队正！沈小哥！苏晚茶馆的苏老板娘派人来送消息，说今早看见个穿浅绿裙子的女子，在锦绣庄附近转了好几圈，身上还带着个大包袱！”
浅绿裙子？大包袱？
我和秦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这案子，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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