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锦绣庄,秦武把横刀往腰后挪了挪,大步流星往西市北街走。我跟在他身后,手里捏着那半片波斯锦碎片,边缘磨得有些扎手。
“苏晚那丫头的消息,十有八九靠谱。”秦武头也不回地说,“她那晚照茶馆开在西市最热闹的街口,三教九流都爱往那儿钻,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我嗯了一声,脑子里还在琢磨那脚印——软底鞋,浅而宽,踩在地上几乎没声音,倒像是……练过些轻巧功夫的?
转过两个街角,就看见晚照茶馆的幌子在风里晃。竹编的门帘挂着铜铃,一掀就叮铃当啷响。苏晚正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手里拿着本账册,见我们进来,眼尾先弯了弯。
“秦队正,沈小哥,”她起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带起阵淡淡的茶香,“刚让伙计去报信,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
秦武往竹椅上一坐,毫不客气地端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口:“少废话,那穿浅绿裙子的女子,你看清楚了?”
苏晚把账册合上,指尖在封面的缠枝纹上轻轻划着:“今早辰时刚过,我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算账,看见她在锦绣庄对面的胡饼摊前站了许久。穿件半旧的绿裙,梳着双丫髻,看着也就十六七岁,手里拎着个青布包袱,鼓鼓囊囊的,看着不轻。”
“包袱有多大?”我追问,“能装下十匹蜀锦吗?”
苏晚抬头看我,眼里闪过点讶异,随即摇头:“装不下。十匹蜀锦叠起来,得有半人高,她那包袱也就二尺来宽,顶多装两匹。”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有同伙。
“她后来往哪走了?”秦武追问。
“往南去了,”苏晚指了指街尾,“那边是平康坊的方向。对了,她站在胡饼摊前时,我看见她袖口沾了点东西,红红的,像是……丝线?”
红丝线?蜀锦不就是正红色的?
我赶紧摸出怀里的纸笔,把苏晚说的特征记下来:浅绿裙,双丫髻,青布包袱,袖口有红丝线。写完抬头,正撞见苏晚盯着我手里的波斯锦碎片看。
“这碎片……”她忽然开口,声音低了些,“沈小哥是从锦绣庄找到的?”
我点头:“在绢柜底下。王老板说这是撒答剌欺锦,只有藩镇使节或是亲王贵族才用得起。”
苏晚的指尖忽然收紧,账册的边角被她捏出道褶子:“这种锦缎,去年曹王府的人来我这儿买过。说是要给西域来的使者做礼袍,一下子订了十匹。”
曹王?
秦武的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你确定?曹王可是出了名的贤王,怎么会跟偷蜀锦的案子扯上关系?”
“我没说他有关系,”苏晚淡淡道,“只是提一句。对了,那女子身上的香气,你们闻到了吗?”
我一愣:“梨花香的熏衣香,你也闻到了?”
“不是梨花香,”苏晚摇头,语气肯定,“是‘醉春坊’的独门熏香,里面掺了点安息香,寻常人家用不起。醉春坊在平康坊北头,最出名的歌姬叫柳娘,据说……是锦绣庄王老板的私生女。”
私生女?
这线索跟串珠子似的,突然就串起来了。浅绿裙女子往平康坊去,身上有醉春坊的熏香,还是王老板的私生女……
“走!去平康坊!”秦武猛地站起来,横刀在腰间晃得更厉害了,“找柳娘!”
我跟着起身,刚要迈门槛,苏晚忽然低声道:“沈小哥,小心些。王元宝那人看着市侩,其实手眼通天,去年有个胡商跟他抢生意,没过半月就被人打断了腿。”
我回头看她,她眼里没什么情绪,手指却在账册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敲什么暗号。
出了茶馆,秦武步子迈得更大,我小跑着才能跟上。刚到平康坊街口,就见个穿不良人制服的汉子靠在墙根,见了我们,赶紧迎上来。
是王魁。
“秦队正,您可来了!”王魁脸上堆着笑,眼角的褶子挤成一团,“刚接到消息,说醉春坊的柳娘今早退了坊,不知道去了哪儿,坊卒正到处找呢。”
秦武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辰时三刻左右,”王魁搓着手,“听说还拎着个大包袱,跟苏老板娘说的那女子对上了!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她偷了蜀锦,跑路了!”
我心里却犯嘀咕——柳娘要是真偷了蜀锦,按理说该往城外跑,怎么会大张旗鼓地从醉春坊退坊?还有王魁,他怎么来得这么巧?
“你怎么在这儿?”我忍不住问。
王魁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这不听说锦绣庄丢了蜀锦,想着可能跟平康坊的姑娘们有关系,就过来看看。沈小哥这是……怀疑我?”
秦武瞪了我一眼:“瞎问什么!王副队正也是好意。走,去醉春坊看看!”
我没再说话,跟着他们往醉春坊走。路过坊门时,眼角瞥见墙根有串浅浅的脚印,跟锦绣庄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方向……是往坊内深处去的,根本不是往城外。
柳娘没跑。
她在平康坊里。
我攥紧了手里的波斯锦碎片,指节捏得发白。这案子,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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