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夜黑得像泼了墨，太庙后殿的青砖凉得渗人，我攥着假盟书的木盒，指节被盒子边缘硌得生疼。秦武带着禁军藏在殿外的槐树林里，刀鞘贴在树干上，没发出一点声响；苏晚站在我旁边，手里攥着个纸包——里面是她连夜配的迷烟，只要一扔，能让半里地的人晕过去；柳娘则躲在供桌后面，新做的铜铃铛握在手里，铃铛上的红绳在月光下晃着细影。
“亥时快到了，他怎么还没来？”秦武的声音从树后传过来，压得极低，“不会是知道有埋伏，不敢来了吧？”
我刚要开口，就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轻得像猫踩在棉花上，接着是个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沈评事倒是守时，盟书带来了？”
从殿门的阴影里走出个人，戴着黑色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左手藏在袖管里——肯定是“先生”！苏晚悄悄往我身后挪了挪，手按在迷烟包上。
“王勇的娘呢？”我举起木盒，“先让我见人，不然别想拿盟书。”
“先生”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嘲讽：“沈评事还是这么谨慎，跟你爹当年一样。你娘在殿外的柴房里，我己经让人看着了，只要你把盟书给我，我立马放她走。”
秦武在树后比了个手势——柴房方向的禁军己经就位，只要我点头，就能冲进去救人。我慢慢往前走，眼睛盯着“先生”的左手：“把左手伸出来，我要看看是不是有‘川’字疤——王勇说的，总不能假。”
“先生”顿了一下，慢慢把左手从袖管里伸出来——月光照在他手背上，果然有个“川”字疤，是刀砍出来的，边缘还泛着淡粉色，像是旧伤没好全。
“现在信了？”他把左手缩回去，“快把盟书给我，别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供桌后面的柳娘突然喊：“沈小哥！小心！他身后有帮手！”
我赶紧回头，就见殿外冲进来三个黑衣汉子，手里举着刀，首往我这边砍！苏晚反应快，一把扔出迷烟包，“砰”的一声，白烟瞬间裹住整个大殿。秦武带着禁军从树林里冲进来，刀光对着黑衣汉子砍过去，殿里顿时乱作一团。
“先生”趁乱往我这边扑，想抢木盒，我赶紧躲开，戒刀对着他的胳膊划过去——他没躲及，袖管被划开个口子，掉出个东西，“当”的一声砸在青砖上，是个铜砚台，砚台底下刻着个“沈”字！
是父亲的铜砚台！我心里一震，没注意“先生”己经绕到我身后，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刀架在我脖子上：“别动！让你的人停手，不然我杀了他！”
秦武和禁军都停了下来，苏晚举着匕首，不敢往前：“放了他！盟书给你！”
“先生”冷笑一声，对着黑衣汉子喊：“去柴房把人带过来！”没一会儿，两个汉子押着个老妇人走进来，头发花白，脸上还沾着灰——是王勇的娘！
“把盟书扔过来！”“先生”的刀又往我脖子上压了压，我能感觉到刀锋的凉意。苏晚赶紧把木盒扔过去，“先生”接住，打开一看，突然把木盒往地上一摔：“假的！沈评事你敢骗我！”
木盒摔在地上，假盟书散了一地。“先生”气得红了眼，刀对着我胸口刺过来——柳娘突然从供桌后面冲出来，铜铃铛对着他的头砸过去，“哐当”一声，铃铛碎了，“先生”的斗笠也掉在地上。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脸上有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眼神却很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他捂着头，突然喊：“你爹当年就是这么护着我的！你跟他一模一样！”
我爹护着他？我心里一懵，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大唐长安砚声 没注意他己经爬起来，往殿外跑：“沈评事！想知道你爹的事，就来西市旧宅！我在那等你！”
秦武赶紧追出去，却只看见个黑影消失在巷子里，地上掉着父亲的铜砚台，还有张纸条：“柴房里的人是假的，真的王勇娘在西市旧宅，别带禁军，就你一个人来。”
“他娘的！又让他跑了！”秦武踹了踹门槛，捡起铜砚台，“这狗东西还敢约你去西市旧宅，肯定有陷阱！”
苏晚蹲在地上，捡起假盟书的碎片：“他要单独见你，肯定是想跟你说你爹的事——说不定他跟你爹当年是同伴，知道很多旧案的细节。”
柳娘揉了揉被铃铛砸疼的手，小声说：“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你看着，要是有危险，我还能喊人！”
我看着父亲的铜砚台，心里己经有了决定：“我去！但不是一个人——秦武带禁军在旧宅周围埋伏，别让他发现；苏晚和柳娘跟我一起进去，要是有危险，我们互相有个照应。”
秦武还想反对，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仅是为了王勇的娘，更是为了我爹的旧案——我必须去，不然永远查不清真相。”
往西市旧宅跑的路上，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手里拿着父亲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你爹写的‘非友非敌’，说不定是真的——他不想害你，只是想跟你说当年的事。”
柳娘攥着我的袖子，脚步有点虚却很坚定：“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快到旧宅时，我让秦武带着禁军在周围隐蔽，自己和苏晚、柳娘慢慢走过去。旧宅的门虚掩着，里面没开灯，黑漆漆的，像个张着嘴的怪兽。
“里面有人吗？”我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应。推开门，突然看见屋里亮着盏油灯，灯旁坐着个人——是“先生”！他手里拿着父亲的端溪砚，正用布慢慢擦着。
“你终于来了，”他抬起头，脸上的刀疤在灯光下很显眼，“坐吧，我跟你说你爹当年的事。”
我拉着苏晚和柳娘坐下，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父亲当年的真相，终于要揭开了。
“先生”拿起铜砚台，递给我：“这是你爹当年在幽州给我的，说要是以后遇到危险，就用这个找他。可后来……他被曹王陷害，我没能救他。”
“你跟我爹是什么关系？”我握着铜砚台，声音有点发颤。
“我跟你爹是同年进士，”他叹了口气，眼里露出点悲伤，“当年我们一起查曹王走私，他选择当卧底，我则留在长安接应。可没想到，曹王早就发现了，还抓了我娘，逼我帮他做事……”
原来如此！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可还没等我开口，就听见外面传来喊杀声——是秦武的声音！“先生”脸色一变，站起来：“不好！是幽州的余党！他们怎么会来？”
门突然被踹开，十几个黑衣汉子冲进来，手里举着刀：“‘先生’！你敢背叛我们！今天就杀了你和沈评事！”
“先生”拔出刀，挡在我们前面：“沈评事！你们从后门走！这里我来挡着！”
我刚要拒绝，苏晚就拉着我往后门跑：“别跟他争！先出去再说！”
跑到后门，就看见秦武带着禁军冲进来，对着黑衣汉子砍过去。我回头看了一眼，“先生”正跟个汉子打斗，刀疤脸在灯光下闪着光——他到底是敌是友？西市旧宅的这场混战，到底是意外，还是他设的另一个局？
月光照在后门的青石板上，我攥着父亲的铜砚台，心里又多了个疑问——“先生”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又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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