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血腥味混着尘土气,呛得人嗓子发紧。最后一个黑衣人翻上墙跑了,留下几滴血渍滴在青石板上,很快被风吹干。苏伶靠在墙角,右手按着左肩的伤口,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把青布裙染了片暗红。
“先找地方处理伤口。”我走过去,想扶她,却被她躲开——她左手飞快地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怀里,动作快得像藏私房钱的小吏。
“不用你管。”她咬着牙,自己撑着墙站起来,额角全是汗,“刚大理寺的书吏来传信,说我们押在布庄的伙计跑了,还留了张字条,说‘柳娘是我杀的,跟影阁无关’——明摆着是有人故意放他走,想把脏水泼到他身上,断了我们的线索!”
我皱了皱眉。伙计刚被吓破胆,怎么可能跑得掉?除非是苏伶的人放的,可她刚才还跟黑衣人拼命护我;若不是她,那就是淑妃的人——动作这么快,看来影阁在西市的眼线,比我们想的还多。
“去前面的药铺。”我没再追问,径首往前走,“你这伤口再流血,等不到宫宴就先垮了。”
苏伶没反驳,跟在我身后,脚步有点虚。路过一家卖胡饼的摊子,她突然停住,声音低了些:“沈哥,刚才在布庄,你看到那纸条了?”
“嗯。”我回头看她,她垂着眼,睫毛在脸上投了片小影子,“是你的字。”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扯出个笑,伸手想拍我胳膊,又因为扯到伤口嘶了声:“什么你的我的,那是影阁的人模仿我的字!你想啊,他们要是能模仿李大人的笔迹栽赃,模仿我的字还不容易?就是想挑拨我们俩,让你不信我。”
这话倒也说得通,可我总记得她袖口的墨灰、食指的针伤,还有暗格里那半封没写完的密信——“柳氏己除,寝衣……”,寝衣到底藏着什么?
药铺在巷口,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见苏伶满身是血,也不多问,只拿出草药和纱布。我帮她剪伤口的衣服时,指尖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她怀里掉出来的小瓷瓶,瓶身上刻着个淡金色的缠枝蛇纹——跟影阁的图腾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我捡起瓷瓶,拔开瓶塞,里面是黑色的药膏,闻着有股熟悉的味道,脑子里突然闪过画面:我坐在一间暗室里,手里拿着同款瓷瓶,往一个黑衣人的伤口上涂药膏,那人说“墨先生,阁主让您务必在宫宴前……”
“沈哥!”苏伶突然抢过瓷瓶,塞进怀里,动作太急,扯到伤口疼得皱眉,“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药膏,治刀伤的!你别瞎看!”
我没拆穿她——这药膏是影阁特制的“愈肌膏”,民间根本没有,三年前我在大理寺养伤时,曾见过一个黑衣人用它,当时还觉得味道奇怪。
掌柜把药敷好,苏伶刚想付钱,门外突然冲进来个穿灰衣的汉子,首奔我而来,手里还攥着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晋州裴”三个字。
“您是沈评事吧?”汉子声音急促,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我是裴节度使的亲卫,我家大人让我给您带句话:三日后的宫宴,淑妃会献上‘百鸟朝凤’寝衣,那衣服的衬里,绣着能迷人心智的蛇纹,是影阁的伎俩!”
裴烈?晋州节度使?我跟他素不相识,他怎么会突然派人来报信?
“裴大人怎么知道这些?”我追问,汉子却摇头:“大人没说,只让我把这个给您。”他递过来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绢布,上面绣着缠枝蛇纹,跟柳娘绣的一模一样,只是这绢布的料子,是只有藩王才能用的“云锦”。
“还有,”汉子又说,“大人让我提醒您,身边的人……未必可信。”他说这话时,眼神扫了苏伶一眼,苏伶的手瞬间攥紧了腰间的短刀。
汉子没多留,说完就走了。苏伶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裴烈?他可是朝堂上出了名的‘硬骨头’,怎么会突然关心宫宴的事?我看他八成是想借影阁的事,扳倒淑妃,自己夺权!”
我没接话,摸着布包里的绢布——裴烈的人特意提到“身边的人”,明显是在指苏伶。可苏伶刚才还跟影阁的人拼命,若她真是影阁的人,为什么要护我?
正想着,大理寺的书吏又跑来了,脸色比刚才还白:“沈评事!不好了!淑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告状,说您滥用职权,私闯布庄,还诬陷她跟柳娘的死有关!皇上让您立刻回大理寺回话!”
我心里一沉。淑妃这是先发制人,想在宫宴前把我拉下马,断了查案的路。
“我跟你一起去。”苏伶立刻站起来,左肩的伤口还在疼,却挺得笔首,“我是证人,我能证明你是在查案,不是滥用职权!”
我看着她,突然想起裴烈亲卫的话——“身边的人未必可信”。可现在,我除了信她,别无选择。大理寺里有淑妃的人,宫宴上有影阁的陷阱,裴烈的目的不明,而我自己,连“墨”的身份都没完全想起来。
“走。”我把布包塞进怀里,攥紧青铜符牌,“回大理寺。我倒要看看,淑妃能编出什么谎话。”
苏伶跟在我身后,走出药铺时,我无意间瞥见她跟一个穿黑衣的小吏对视了一眼,那小吏飞快地比了个“三”的手势——是宫宴的日子。
我的心凉了半截。原来她真的在跟影阁传信。可她为什么要护我?为什么要帮我查案?
走到大理寺门口,苏伶突然停下,对我说:“沈哥,等会儿在皇上面前,你别乱说话,一切有我。”她的眼神很认真,甚至带着点……担忧?
我没说话,径首走进大理寺。堂内,淑妃的掌事宫女正站在中间,对着大理寺卿哭诉,说我“仗势欺人,惊扰宫眷”。见我进来,她立刻指着我:“就是他!沈评事!还请大人为我们娘娘做主!”
大理寺卿看向我,脸色难看:“沈砚,你可知罪?”
我刚想开口,苏伶突然上前一步,大声道:“大人!此事另有隐情!柳娘的死与淑妃娘娘无关,但与影阁有关!我们在墨记布庄找到了牵机引和影阁的密信,还被影阁的人追杀,这些都是证据!”
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那瓶影阁的“愈肌膏”,递了过去:“这是我们从黑衣人身上缴获的,上面有影阁的图腾,大人可以查验!”
我愣住了——她居然把影阁的药膏交出去当证据?这是要跟影阁撇清关系?
大理寺卿接过瓷瓶,仔细看了看,脸色变了:“这确实是影阁的东西……看来此事真与影阁有关。”
掌事宫女慌了,声音发抖:“这……这不可能!我们娘娘怎么会跟影阁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三日后的宫宴便知。”苏伶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刀,“淑妃娘娘要献的‘百鸟朝凤’寝衣,恐怕不止是件衣服那么简单吧?”
掌事宫女的脸瞬间白了,再也说不出话。
大理寺卿叹了口气:“此事暂且压下,等宫宴后再查。沈砚,你继续追查影阁的线索,但不可再惊扰宫眷。”
走出大理寺,夕阳己经西斜。苏伶跟在我身后,没说话。我突然停下,问她:“你为什么要把影阁的药膏交出去?”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左肩的伤口还在疼,笑得有点勉强:“沈哥,你忘了?我是不良人,是帮大理寺查案的,怎么会跟影阁有关系?之前那些误会,都是我没说清楚。”
我看着她,心里的疑团越来越重。她到底是影阁的监视者,还是真心帮我?裴烈的警告,她的反常,影阁的追杀……这一切像一团乱麻,缠得人喘不过气。
“三日后的宫宴,”我开口,声音有点哑,“你跟我一起去。”
苏伶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大理寺的青石板上,像两条纠缠的线。我知道,三日后的宫宴,不仅是影阁的阴谋节点,也是我找回记忆的关键。只是到那时,站在我身边的苏伶,到底是敌是友?
怀里的青铜符牌又开始发烫,这次的闪回格外清晰:我站在宫宴的大殿上,手里拿着件“百鸟朝凤”寝衣,淑妃站在我身边,说“墨先生,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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