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在掌心稳稳贴着，陈铭雷的脚步没停。风从背后推着他，像是有人在巷口悄悄喊了他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他刚转过第三根电线杆，身后就炸开一声洪亮的吆喝：“哎！你们说的那个自制舒缓露的小陈来了！”
是送信老叔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点广播体操领导员的范儿。陈铭雷没回头，但嘴角抽了一下——这老头比他自己还上心。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晨练的老头正甩着手臂原地踏步，听见这话齐刷刷扭头。一人眼镜滑到鼻尖，愣是忘了扶。
“真的假的？就那个天天蹲菜地、拿锈刀刮粉末的小年轻？”
“可不是嘛！”送信老叔拍大腿，“人家那是研制秘方！闭关七天，不吃不喝，就靠一壶泡面撑着，最后从石头缝里掏出个瓶子来，金光一闪，成了！”
“你咋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路过他家院子，看见烟雾缭绕，跟烧纸似的，还以为失火了，结果他说那是‘能量共振实验’。”
“听着像电视里搞科研的。”
“可不！人家还说了，这叫‘凝神露’，专治精神内耗、脑力透支、考前焦虑，连打游戏手抖都能压住。”
一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个老头默默掏出速效救心丸含了一粒，说：“我孙子高考前三个月，每天学到两点，眼睛红得像兔子……这玩意儿真管用？”
“你得问小陈啊！”送信老叔一指前方。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陈铭雷己经走出十几米远，背影笔首，手里木盒端得像个捧奖杯的奥运选手。
王婶提着菜篮子从旁边小巷钻出来，听见几句关键词，立马凑过去：“等等，啥凝神露？是不是上次你说的‘舒缓露’升级版？”
送信老叔一拍巴掌：“对喽！这回是正式命名了，包装也换了，用的是赤髓果壳，天然防震，标签还是防水油纸写的，讲究得很！”
“三枚银币一瓶？”王婶瞪眼，“比蜂蜜还贵？”
“功效不一样！”老叔挺胸，“蜂蜜顶多润嗓子，这可是打通脑脉的！他说了，修习者宜，我看咱村那几个熬夜刷题的娃，正好对症。”
王婶眉头一皱，突然眼睛亮了：“我家楼下李嫂家儿子，高三重点班，模考掉到三百名开外，天天嚷着‘我不行了’‘我废了’，饭都不好好吃。要不……我去问问？”
“去呗！”送信老叔怂恿，“第一批只供本村，每人限买一瓶，先到先得，晚了可就没啦！”
王婶二话不说，拎起篮子转身就走，边走边念叨：“提神醒脑、抗压减焦、专治熬夜后遗症……这词儿得记准了，不然李嫂不信。”
陈铭雷走在前头，耳朵微动。他知道风向变了——不再是“小陈是不是在瞎折腾”，而是“那玩意儿能不能给我家孩子整一瓶”。
又拐过一个墙角，迎面撞上隔壁卖豆腐的老张。
“小陈，听说你出新产品了？”
“嗯。”
“真能让人不困？”
“不能保证不困，但能让脑子清醒点。”
“那……有没有副作用？比如喝了变傻、头发掉光、半夜梦游？”
“有副作用我会卖？”陈铭雷反问，“我又不是想众筹建庙。”
老张嘿嘿一笑：“那你这算不算网红经济？”
“不算，算邻里互助。”
“那你为啥不早说？我闺女考研，昨晚哭着说书看不进去了。”
“现在也不晚。”
“待会儿集市见，我带她来！”
陈铭雷点头，继续往前。他没解释配方，没演示效果，也没吹嘘原理。越是轻描淡写，别人越觉得他心里有底。
走到村尾石桥边，两个年轻人蹲在栏杆上抽烟。
“哎，那不是之前打跑刘地痞的陈哥？”
“对，就是他。”
“听说他现在搞副业了，卖一种能治‘考试恐惧症’的神仙水。”
“三枚银币？那我不如买瓶功能饮料。”
“可人家送信老叔都替他站台了，还能乱来？”
“也是……反正三枚银币也不算多，试错了当交智商税，万一真有用，咱俩期末不就稳了？”
一人掐灭烟头，跳下栏杆：“走，早点去集市占位置，别被人抢光了。”
陈铭雷听见这些话，脚步依旧平稳。他知道，信任不是靠一场演讲建立的，而是一句句闲聊、一次次试探、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好像有点道理”。
最怕的不是质疑，是没人议论。现在全村都在传，哪怕传歪了，也是热度。
阳光越来越烈，照在木盒上，边缘泛起温润光泽。盒底安静如初，再没有震动，也没有银光闪烁。仿佛刚才那一震，只是为了提醒他——
有些东西，一旦离开玉简空间，就不只是药剂了。
它成了话题，成了期待，成了熟人社会里一句“你听说了吗”的开场白。
快到集市入口时，迎面又碰上王婶，这次她身边多了个穿校服的女孩，眼圈发青，手里抱着厚厚一摞卷子。
“小陈！等你好久了！”王婶招手，“这是我侄女，高三实验班，最近模拟考崩了三次，医生说是压力太大，吃安眠药都睡不踏实。你这‘凝神露’，她能用不？”
陈铭雷看了女孩一眼，点头：“可以试试。”
“真的？”女孩声音发颤，“喝了就能集中注意力？就不会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能保证一片空白变一片光明，”陈铭雷说，“但至少能让混乱的思绪慢下来。”
女孩眼睛亮了：“那我要一瓶！”
“每人限一瓶。”
“我只买一瓶！”
“钱准备好了？”
“带了五枚银币！”
陈铭雷没接钱，也没掏盒子，只是平静地说：“先去排队，前面己经有几个人等着了。”
王婶拉着侄女就往集市方向冲，边跑边喊：“让让让！重点考生优先咨询！”
陈铭雷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背影消失在岔路口。风吹起衣角，木盒在手中纹丝不动。
远处传来送信老叔更大嗓门的宣传：“最新消息！凝神露首批限量九瓶，售完即止！错过等半年！据说下一波要加‘防秃成分’，专为程序员和班主任定制！”
陈铭雷差点呛住。
他加快脚步，朝集市入口走去。
耳边人声渐密，夹杂着各种音调的打听与议论：
“真有那么神？”
“老叔都说靠谱，应该假不了。”
“我儿子打游戏通宵，能不能治？”
“你儿子需要的不是凝神露，是挨揍。”
“我腰疼能喝不？”
“那是气血问题，建议找兽医。”
话虽杂，但核心只有一个：**他们都想试试。**
陈铭雷低头看了眼木盒，第九瓶的位置微微发烫，像是被谁隔着盖子轻轻敲了一下。
他没停下，也没打开检查。
只是把盒子换到左手，右手缓缓握成拳。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即将引爆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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