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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九月蝉鸣与宿舍外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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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大学校园,暑气如同恋栈不去的客人,依旧盘桓在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樟树的香气、新修剪草地的青涩味,以及一种独属于开学季的躁动又充满希望的气息。

我拖着行李箱,重新回到熟悉的宿舍楼。楼道里比假期热闹了何止百倍,各个寝室门大开,里面传出家长不放心的叮咛、女生们久别重逢的嬉笑,以及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咕噜声。

推开407寝室的门,一股混合着花露水、水果清香和些许汗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空调大概刚开不久,还在卖力地嗡鸣着,试图驱散一整个夏天积攒下来的闷热。

"青樱!你终于回来啦!"第一个发现我的是靠门的宿友,周晓薇。她是个北方姑娘,性格像她的声音一样爽脆明亮,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认真地往脚趾上涂着亮晶晶的指甲油。

"快快快,关门!别把冷气放跑了!"坐在书桌前,对着小风扇猛吹的南方姑娘林小雨急忙喊道。她怕热极了,总是穿着最凉快的吊带裙,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哎哟,我们的小可怜,看你这一头汗。"睡在我隔壁床的沈思静从蚊帐里探出头来。她是我们中间最沉稳的一个,爱看书,总是带着一种安静的洞察力。她递过来一包湿巾,"擦擦吧,我刚买的,薄荷味的,凉快。"

"谢谢我亲爱的静静,嗯,亲一个。"我接过湿巾,冰凉的触感瞬间缓解了皮肤上的黏腻感。看着她们,两周前那个暴雨夜的惊心动魄,以及武韶韵诡异的造访、钱俊沉重的叮嘱,都仿佛成了一个极不真实的噩梦。此刻,充斥着生活气息的宿舍,才是我触手可及的、真实的世界。

接下来的半天,就在一片忙乱和叽叽喳喳中度过。交换从家里带来的特产,吐槽暑假的无聊和实习的艰辛,分享新发现的口红色号和网上淘来的便宜好物。

夕阳西下,暑气稍稍收敛。我们索性关了空调,打开南北对流的窗户。晚风带着一丝温柔的凉意吹拂进来,撩动着浅蓝色的窗帘。

晓薇和小雨挤在一张床上看综艺,时不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思静则安静地靠在床头,就着台灯柔和的光线读一本小说。我坐在书桌前,假装整理着新学期的课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锁在柜子最深处的背包——那里面,藏着钱俊给我的手机、电脑,以及那个装着"钱雨涵"资料的文件夹。

它们像一颗沉默的定时炸弹,静静地躺在我的日常里。

窗外,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篮球场上传来运球和奔跑的声音,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星星落入了人间。

这一切平凡而喧嚣的日常,像一层温暖的海水,暂时将我包裹、托起,让我得以浮出水面,短暂地呼吸。

我知道危险并未远离,那件天蓝色的裙子如同一个冰冷的诅咒,藏在我记忆的角落。但此刻,室友们的笑声、窗外的晚风、以及手里刚刚洗好的、还带着水珠的冰镇桃子,都构成了一个坚固的、烟火气十足的堡垒。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花露水、桃子清香和青春的味道。至少今夜,我可以暂时假装,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我可以只是刘青樱,一个普通的大西女生,烦恼的只是明天的早课和即将到来的求职季。我拿起一块桃子,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溢满口腔。生活真的很美好!

夜色温柔地笼罩了这座喧嚣了一天的校园。

看着窗外的天空,即使是黑夜,但是也是清朗兮若风月,浩然兮涤人间。心正气存,虽夜而行于坦途;恶蔽灵台,虽昼而陷于冥渊。前路晦明,非关天光,惟系方寸之间。望着窗外夜空,我握着《孟子》,在书的扉页写下这段感悟,并落款今天的日期:2021年8月31日。

"想什么呢?干嘛搞那么深沉?"周晓薇拍了拍我的肩。"没什么,就是想到了暑假的见闻,有些感慨。"我合上书,笑着看向大家,"你们暑假都干嘛了?来给姐姐分享分享你们的夏日趣事呀!"

"准备熄灯了准备熄灯了,快点睡觉,不要在楼道里打闹!女生有点女生的样子!"宿管阿姨在楼道里喊着。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哟,都快22:00了。

晓薇拉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那咱们只能开启卧谈会模式了!"灯应声而熄,宿舍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路灯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在室内投下朦胧的光影。"我先说我先说!"小雨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我这个暑假可真是太绝了!我去了一家广告公司实习,你们猜怎么着?我老板居然是我高中时暗恋的学长!""哇——"我和晓薇同时发出惊呼,连思静都好奇地"嗯?"了一声。"然后呢然后呢?"晓薇迫不及待地追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啦!"小雨叹了口气,"人家有女朋友了,还是个超级好看的白富美。我就只能每天对着电脑默默流泪,做一个无情的PPT女工。"

大家顿时笑作一团。晓薇安慰道:"没事没事,下一个更乖!说说我吧,我这个暑假回家考驾照了,你们是不知道,我被那个教练骂得狗血淋头……"晓薇活灵活现地模仿着教练的口音和训话,把我们都逗得前仰后合。连最文静的思静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静静呢?静静暑假做什么了?"我转向思静的床铺方向。黑暗中传来思静轻柔的声音:"我报了个书法班,跟着老师学了一个暑假的楷书。很安静,但很充实。""哇,好厉害!"小雨感叹道,"下次帮我们写春联啊!""青樱,该你了!"晓薇把话题抛给我,"你暑假有什么奇遇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那个雨夜、地下室、黄金、武韶韵诡异的脸、钱俊紧张的神情……无数画面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我顿了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我就回了趟老家,见了些老同学,没什么特别的。""真的吗?"小雨敏锐地问,"我感觉你这次回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我心里一紧。"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成熟了点?好像藏着什么心事。"小雨的声音带着关切。

黑暗中,我悄悄握紧了拳头,脸上却努力维持着笑容:"可能就是要毕业了,有点焦虑吧。你们不觉得大西特别让人恐慌吗?"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共鸣。"是啊!找工作好难啊!""我爸妈天天问我有什么打算……""我不想离开学校,我想当一辈子学生……"

卧谈会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期待。我们分享着彼此的焦虑和梦想,在黑暗中互相打气。渐渐地,谈话声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均匀的呼吸声。晓薇率先进入了梦乡,发出轻微的鼾声。小雨翻了个身,也安静下来。思静那边早己没了动静。

我却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毫无睡意。

室友们简单而纯粹的烦恼和快乐,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此刻处境的诡异和危险。她们在为毕业论文、求职面试而烦恼的时候,我却要担心一个神秘的犯罪组织和一件不能穿的裙子。

"心正气存,虽夜而行于坦途……"我无声地默念着刚才写下的句子。但现在的我,真的还能行走在坦途上吗?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熠耀资本",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而我,己经不知不觉地落入了网中。

夜色正浓,前路晦明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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