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石头三人离开后的每一天，水帘洞都像是在滚油中煎熬。时间被拉长，每一寸光影的移动都牵扯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粮食肉眼可见地减少，赵婉儿分配口粮时愈发小心翼翼，那稀薄的糊糊几乎能照见人影。伤员的状况在缺医少药和洞内湿冷的双重折磨下，时有反复，压抑的呻吟和偶尔爆发的、因痛苦而失控的低吼，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每个人的心。
李涛肩头的疤痕己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的、微微凸起的肉棱。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洞口内侧，目光穿透轰鸣的水幕，仿佛要望穿那重重山峦，看到谭家圩的动向。王锐则像一头困在笼中的受伤猛虎，焦躁地打磨着他那柄朴刀，刀刃寒光凛冽，却无处饮血。张愣子趴在地图前，一遍遍推演着各种可能，蜡黄的脸上满是忧虑。
周仲安也显得心事重重。他不再专注于默写他的《草木毒经》，而是时常与赵婉儿低声讨论着那些稀缺药材的替代可能性，但结果往往令人沮丧。有些药，无可替代。
第五天，黄昏。洞外风雪己停，残阳如血，将瀑布和水潭染上一层凄艳的红。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洞口负责警戒的老兵猛地发出了带着颤抖的、压抑的欢呼！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刹那间，整个水帘洞如同被注入了滚水！所有人都猛地站起身，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水汽弥漫的入口！
三个疲惫不堪、浑身沾满泥雪的身影，踉跄着穿过石径，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陈石头、孙瘸子和那名年轻斥候！
他们回来了！而且，三个人都活着！
陈石头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孙瘸子一屁股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年轻斥候则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包袱。
“李头儿！我们……我们回来了！”陈石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情况怎么样？”李涛快步上前，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陈石头，声音依旧沉稳，但紧握的手臂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进了！谭家圩……能进！”陈石头喘息着，快速汇报，“盘查是严，但主要查兵器和大宗货物，对我们这种‘逃难的山民’，搜身不算太细。镇子里……有驻军，一个把总带着百十号人，但主要集中在镇口的营房和税卡，集市在里面，相对松散。”
他接过年轻斥候递来的那个油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块品相尚可的野山参切片，一小包三七粉，还有几块黑褐色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麝香！正是清单上最急需的几味救命药材！
“这些东西……怎么换到的？”赵婉儿惊喜地拿起那几片山参，声音都在发颤。
孙瘸子喘匀了气，接过话头，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得意：“多亏了周先生配的那几瓶金疮药和解毒散！镇里有个老药铺，掌柜的眼毒，一看咱的药粉成色就知道不是凡品。开始还想压价，俺们按石头教的，只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就这点存货，爱换不换。那老掌柜犹豫了半天，又看我们确实像逃难的，不像细作，最后才肯换了这些。”
以物易物，成功了！虽然换来的药材数量有限，但无疑是雪中送炭！
“还有更重要的！”陈石头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们在集市上，听到了一个消息！”
所有人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什么消息？”
陈石头深吸一口气，道：“清军内部，似乎……并不太平！”
他详细说道，他们在集市上假装购买杂物时，听到几个同样在采买的清军辅兵在角落里低声抱怨。抱怨的内容，主要是关于粮饷克扣严重，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开局一人一刀：战战战战战战！》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上面（指阿尔津和他带来的满州亲信）吃香喝辣，他们这些绿营和汉军旗的底层兵卒却连饱饭都难吃上。而且，阿尔津为了封锁山区，强征了附近所有能抓到的民夫，日夜赶工加固关卡和营垒，累死、病死者甚众，怨声载道。
“其中一个辅兵喝多了几口劣酒，骂骂咧咧地说……说‘韩副将’几次为底下人说话，都被阿尔津驳了回去，还挨了训斥，如今在营里都快成闷葫芦了。”陈石头补充道。
韩副将？李涛目光一凝。张愣子立刻在地图上寻找，很快指向清军大营偏东的一个位置：“这里，驻扎的是绿营副将韩占鳌的部队，约五百人，多是本地征召的绿营兵。”
绿营副将，与阿尔津有矛盾？底层士兵怨声载道？
这个消息，比那几包药材，更让李涛心脏狂跳！
阿尔津的铁板一块，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这个消息，确定吗？”李涛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千真万确！”年轻斥候抢着道，“俺亲耳听到的，那几个辅兵不像作假，而且……俺们离开时，还特意绕到镇子另一头，看到一队清兵押送着几十个面黄肌瘦的民夫往山口方向去，那些民夫眼神麻木，跟行尸走肉一样，旁边看守的清兵也一脸不耐烦，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说这鬼差事什么时候是个头。”
民夫怨气，士兵不满，将领受挫……阿尔津高压政策下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
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瀑布的轰鸣。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消息背后可能蕴含的巨大转机。
王锐独眼放光，猛地一拍大腿：“妈的！我就说鞑子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要是能挑唆那个姓韩的跟阿尔津干起来……”
“没那么简单。”张愣子泼了盆冷水，“韩占鳌就算有怨气，也不敢轻易造反。阿尔津手握重兵，又是满州亲贵。”
李涛没有说话，他缓缓踱步到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代表韩占鳌所部位置的那个标记。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所有的可能性。
首接策反韩占鳌？风险太大，成功率极低。
但是，利用这股怨气，做点文章呢？
比如，制造一些“意外”，让阿尔津更加猜忌韩占鳌？或者，让那些怨气冲天的底层士兵，发生一些“小规模”的骚乱？
亦或者……这能否成为一个突破口，让他们有机会获取更关键的情报，甚至……获取他们急需的粮食和军械？
一条条计策在他脑中闪过，又被他逐一审视、推翻或保留。
“周先生，”李涛忽然转身，看向周仲安，“若有一种药物，能让人情绪暴躁，易怒，甚至产生幻觉，你可能配制？”
周仲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涛的意图，他沉吟道：“此类药物，江湖下九流之中确有流传，多为曼陀罗花、天仙子等毒物提炼，用量需极其谨慎，否则易出人命，且气味性状特殊，难以隐蔽使用。”
李涛点了点头，没有强求。他需要的不是这种烈性的毒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洞外，残阳己彻底沉入山脊，暮色西合。
谭家圩之行，带回了救命的药材，更带回了一丝可能撬动整个局面的……裂缝。
阿尔津的绞索依旧在收紧，但握索的手，似乎并非毫无破绽。
接下来，该如何利用这丝裂缝，将这无声的绞索，反套到阿尔津自己的脖子上？
水帘洞内，炉火跃动，映照着李涛眼中那冰冷而炽烈的、名为“破局”的火焰。
寂静中，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http://www.220book.com/book/W8X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