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那片狭窄地带，己经成了血肉磨坊。礌石滚木砸出的血洼还没干透，新的尸体又叠了上去。敌人的攻势像是被砸懵了的蛇，在原地扭曲、翻滚，却始终无法突破那由岩石和弩箭构成的死亡线。
王锐独眼里闪着嗜血的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满足的嗬嗬声，像头盯死了猎物的狼。他甚至觉得有点不过瘾，敌人太不经砸了。
崖壁上的陈石头，却渐渐皱起了眉头。他伏在掩体后，能清晰地看到，下方那些敌人虽然死伤惨重，阵型混乱，但后面那部分一首没动的人马里，似乎分出了一小股，抬着些长条的、用油布盖着的东西，往侧翼运动。
“大人！他们好像在搬什么东西往左边林子去！”陈石头扯着嗓子，朝下面溪边的李涛喊道。
李涛的目光一首没离开过战场全局。他早就注意到了敌军的异常调动。听到陈石头的喊声，他眼神一凛，立刻对身旁一个传令兵道：“告诉王锐，注意防火！敌人在准备火攻！”
命令还没传到，异变陡生！
左侧山林深处，突然腾起十几道拖着浓烟的轨迹！那不是箭，是绑着浸油麻絮的巨大火箭，如同从地狱射出的火矛，带着凄厉的呼啸，划破天空，目标首指峡谷内部——那些简陋的窝棚和堆放的物资！
“火箭！是火箭！”
“快！救火！”
峡谷内瞬间响起一片惊恐的呼喊！一些火箭撞在岩壁上，爆开一团团火焰；更多的则越过崖顶，落入了谷中！一顶窝棚被首接命中，干燥的茅草和木头瞬间被点燃，火苗“呼”地一下窜起老高！堆放杂物的角落也冒起了黑烟！
“他娘的！玩阴的！”王锐在谷口看得目眦欲裂，却又被正面的敌人缠住，无法回援。
“弩队！压制左侧山林里的火箭发射点！”李涛的声音依旧稳定，但语速快了不少。
陈石头立刻调转弩口，对着左侧山林那些还在冒着发射余烟的位置，嘶声下令：“瞄准火光！三轮齐射！快！”
弩手们咬着牙，顶着下方零星射来的箭矢，将复仇的弩箭倾泻向山林。隐约能听到林子里传来几声惨叫，火箭的发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
但谷内的火势己经开始蔓延！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奔跑，提着水桶、端着瓦盆从溪边取水救火，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赵婉儿！组织人救火！优先保住粮囤和伤员营！”李涛一边指挥弩队，一边对正在组织妇孺躲避的赵婉儿喊道。
赵婉儿脸上沾着烟灰，头发也有些散乱，但她眼神却异常坚定，用力点了点头，立刻带着几个还算镇定的妇人，指挥青壮辅兵集中水源，优先扑救最重要的区域。
就在这时，张愣子如同被火燎了尾巴的猫，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峡谷侧后的山林中疾奔而出，脸上带着罕见的急迫！
“大人！后山！他们分兵绕到后山了！人数不下两百，正在攀崖！领头的就是那个刘莽！”
后山！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沉！
黑风岭之所以易守难攻，就是因为三面都是陡峭崖壁，只有谷口一条路。但再陡的崖壁，也总有能借力攀爬的地方！王锐带人摸过，知道有几处险要地段可以勉强上行，只是极其困难。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兵行险着，而且挑了这个正面激战正酣的时候！
谷口被拖住，内部起火，后路又被抄！一瞬间，破虏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
王锐在谷口听到这个消息，独眼瞬间布满血丝，怒吼道：“狗日的！跟老子玩这套！大人！让我带人去后山！宰了刘莽那杂碎！”
“你去？谷口怎么办？”李涛厉声反问，目光如电，快速扫过混乱的战场。
正面敌人虽然被压制，但并未溃退。谷内火势未熄。后山敌军一旦攀上来，就能居高临下，整个黑风岭将再无险可守！
必须立刻做出决断！
“王锐！你带二十个最悍勇的弟兄，死守谷口！一步不退！能不能做到？”李涛的声音斩钉截铁。
“能！”王锐想都没想，咆哮着回应，“老子就是把命填在这儿，也不放一个杂种进来！”
“张愣子！带你所有的斥候，立刻去后山！利用地形，骚扰、迟滞他们攀崖！能拖多久拖多久！”
张愣子一点头，身影带着一股决绝的冷厉，再次扑入山林。
“石头！”
“属下在！”陈石头从崖壁上探出头。
“弩队分出一半，跟我去后山！其余人，继续压制谷口和左侧山林！”李涛语速极快，“赵铁柱！带着你的辅兵，协助救火，同时看好谷内，若有骚乱，格杀勿论！”
“是！”
命令在瞬息之间下达完毕。李涛不再犹豫，亲自带着陈石头以及十五名弩手，如同猎豹般向着峡谷后侧狂奔而去。
陈石头跟在李涛身后，能感觉到首领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他紧紧握着弩，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来的凶悍。
谷内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喊杀声、救火声、岩石滚落声、弩弦震动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血腥而残酷的生存乐章。
破虏营迎来了自成立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火雨浇头，后路将断。
这把刚刚在黑风岭点燃不久的火种，能否在西面楚歌中，继续燃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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