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的死讯传到韩国时，新郑城内一片恐慌。韩王一面派使者入秦求和，许诺献上三座城池，一面暗中联络赵国、魏国，企图合纵抗秦。可此时的六国早己是惊弓之鸟，赵国刚遭李牧战败的重创，魏国国力空虚，谁也不愿先出头触秦国的锋芒。
求和的使者在咸阳宫跪了三日，嬴政却连面都没见。御书房内，他正对着韩地舆图，与李斯、王翦商议出兵事宜。傅竹妡侍立在侧，看着舆图上被朱笔圈出的新郑城，指尖微微发凉——韩非的尸骨未寒，战火终究还是要烧向他的故国。
“韩国的精锐都在宜阳、成皋两地，”王翦用象牙笔在舆图上指点，“末将建议，兵分两路：一路攻宜阳，牵制其主力；另一路首取新郑，擒贼先擒王。”
李斯点头附和：“将军所言极是。韩国的粮仓在阳翟，可派一支轻骑突袭，断其粮道，新郑不攻自破。”
嬴政指尖敲击着案面，目光在舆图上逡巡：“阳翟的守将是韩王安的弟弟韩成，此人贪生怕死，却又好大喜功。可以利诱之，让他献城。”
傅竹妡听着他们的谋划，忽然想起韩非曾在书库说过，阳翟的城墙年久失修，西北角有一处塌陷，是防御的软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大王，阳翟的西北角……或许可以做文章。”
嬴政抬眼看向她：“哦？你怎么知道？”
“前几日整理韩非留下的书简，”她半真半假地说，“见他在边角记过一笔，说阳翟城墙有旧伤，雨天易塌。”
王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竟有此事？若是如此，突袭便更有把握了。”
嬴政对傅竹妡投去赞许的目光，对王翦道：“传令下去，让轻骑多带些绳索和木板，若遇城墙塌陷，立刻架梯强攻。”
议事结束后，王翦匆匆离去调兵，李斯却留了下来，看着傅竹妡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傅姑娘似乎对韩地很熟悉？”
傅竹妡心里一紧，从容道：“只是碰巧看到韩非的笔记罢了。李大人说笑了。”
李斯笑了笑，没再多问，转而对嬴政道：“大王，韩国一灭，下一个便是赵国。李牧不死，始终是我军心腹大患。”
提到李牧，嬴政的脸色沉了沉。这位赵国名将，多次大败秦军，是他统一天下路上最难啃的骨头。“朕知道。”他语气冰冷，“先灭韩，再图赵。一步一步来。”
李斯退下后，御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傅竹妡为嬴政续上热茶，轻声道：“大王似乎对李牧很忌惮？”
“忌惮？”嬴政冷笑一声，“朕只是欣赏他的将才。可惜，他生错了国家。”他顿了顿，看向傅竹妡，“你说，若用离间计，让赵王杀了李牧，可行吗？”
傅竹妡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历史上李牧正是死于赵王的猜忌。“赵王生性多疑，”她斟酌着开口，“若是有合适的契机，或许……可行。但李牧在赵国民望极高，轻易动他，恐引发动乱。”
“动乱？”嬴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乱了才好。乱中取势，方能一举灭赵。”
傅竹妡沉默了。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李牧的命运，就像改变不了韩非的结局一样。这个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太多人的生死，她能做的，只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减少些无辜的牺牲。
几日后，秦军兵分三路，首指韩地。一路由王翦率领，主攻宜阳；一路由内史腾带领，突袭阳翟；还有一路轻骑，由年轻将领李信统领，首奔新郑。
战报每日不断地送到御书房。先是宜阳告捷，秦军大破韩军主力；接着阳翟传来消息，轻骑果然在西北角城墙塌陷处强攻得手，韩成献城投降；最后，李信的军队包围了新郑，韩王吓得亲自捧着玉玺出城投降。
前后不过半月，韩国便宣告灭亡。消息传到咸阳，百姓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嬴政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涌动的人潮，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看，”他对身边的傅竹妡道，“天下一统，不远了。”
傅竹妡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心里既有喜悦，又有一丝沉重。她知道，这笑容背后，是无数的鲜血与白骨。“是啊，”她轻声道，“大王的宏图大志，正在一步步实现。”
回到宫中，嬴政设宴犒赏有功之臣。宴会上，觥筹交错，一片欢腾。傅竹妡坐在角落，看着嬴政被众将簇拥着，接受他们的朝拜，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很远，又很近。
宴席过半，李信带着几分酒意，走到傅竹妡面前，举杯道：“傅姑娘，此次突袭阳翟，多亏了你提醒城墙的事，李某敬你一杯。”
傅竹妡连忙起身，端起茶杯：“李将军客气了，我只是随口一提，功劳全在将士们奋勇杀敌。”
李信哈哈大笑：“姑娘太谦虚了。大王常说，姑娘的见识不输朝中大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话引来不少目光，有赞许，有嫉妒，也有探究。傅竹妡有些不自在，正想找借口离开，却见嬴政朝她看了过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宴席散后，嬴政带着傅竹妡在御花园散步。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今日李信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嬴政道。
“奴婢明白。”傅竹妡点头，“在其位，谋其政，奴婢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嬴政停下脚步，看着她：“可在朕心里，你早己不是普通的宫女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等灭了赵国，朕便册封你为夫人，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朕身边。”
傅竹妡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威严与锐利，只有满满的珍视与温柔。“大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不愿意？”嬴政挑眉。
“不是。”傅竹妡连忙摇头，眼眶微微发红，“只是……奴婢何德何能……”
“你不需要有什么德行才能，”嬴政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你是傅竹妡，是朕想护着的人，这就够了。”
月光下，他的眼神真挚而坚定。傅竹妡看着他，心里的不安与犹豫，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她用力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一次，是喜悦的泪。
“好。”她轻声道，“我等大王。”
嬴政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轻声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己是三更天。御花园的花香在夜风中弥漫，带着一丝甜意。傅竹妡靠在嬴政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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