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铁腕清算与当庭对质
调查组的入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宏远电子厂第三制造园区彻底炸开了锅。
生产全面暂停。往日里轰鸣不绝的流水线彻底沉寂下来，只有灯带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光。工人们被要求留在各自车间或宿舍等候通知，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每一个角落涌动。震惊、茫然、猜测，以及一丝压抑己久的、不敢表露的兴奋，交织在空气中。
办公楼区域被暂时封锁，穿着便装但气场强大的调查人员进出频繁，不断有管理人员被单独叫去问话。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感到窒息。
陈阳和王磊所在的宿舍楼，更是成为了目光的焦点。其他实习生看他们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敬佩，有感激，有担忧，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毕竟，是他们点燃了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阳子，你说……咱们会不会有事？”王磊看着楼下戒备森严的场面，兴奋之余，也不禁有些忐忑。他们毕竟是这场风波的首接引发者。
陈阳相对镇定，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腔里那股激荡未平的热流：“我们只是说出了真相，拿出了证据。如果这样都有事，那这世道就真的没有公道可言了。等着吧，肯定会找我们问话的。”
果然，下午，两名表情严肃的调查人员来到了307宿舍。
“陈阳同学，王磊同学，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为首的中年人语气平和，但眼神锐利如鹰，不容拒绝。
该来的终于来了。陈阳和王磊对视一眼，站起身，平静地跟着调查人员走出了宿舍。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他们穿过寂静的厂区，走向那栋象征着权力和此刻风暴中心的办公楼。
问话在一间临时布置成询问室的办公室里进行。环境并不压抑，甚至提供了茶水，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无处不在。调查人员的问题极其细致，从他们如何进入工厂实习，到每天具体的工作时长、工作内容、管理制度，再到如何发现异常、如何收集证据、如何与外部联系……事无巨细，一一询问。
陈阳没有隐瞒，除了保护赵姐和老周等内部帮助者的身份（他隐去了具体姓名和获取方式，只说是“匿名渠道”），他将这几个月来的经历，遭受的不公，内心的挣扎，以及如何一步步收集证据的过程，原原本本，清晰而有条理地陈述出来。他的语气平静，但所述内容却惊心动魄。
王磊在一旁补充，说到激动处，忍不住拍案而起，痛斥李领班和张主任的种种恶行，将积压己久的愤怒和屈辱尽情倾泻。
调查人员静静地听着，飞快地记录着，偶尔插话询问关键细节。当他们听到那份来自李领班私人账本的详细内容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调查员，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这份证据实在太具体，太致命了。
问话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结束时，为首的中年调查员合上笔录，看着陈阳和王磊，眼神中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你们提供的证据非常关键，也很……勇敢。”他顿了顿，“在此期间，请你们暂时留在厂区配合后续调查，但行动不会受限。另外，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会安排你们暂时调换到单独的宿舍。”
这己经是某种程度上保护了。陈阳和王磊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他们以为问话结束，准备离开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另一名调查人员进来，在中年调查员耳边低语了几句。
中年调查员眉头微挑，看向陈阳和王磊：“有一位领导，想见见你们。”
领导？陈阳和王磊心中一动，跟着调查人员来到了另一间更为宽敞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除了几名调查组的核心成员，还坐着一位年纪约莫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不怒自威的男子。他穿着普通的夹克，但久居上位的气质却难以掩盖。陈阳认出，这正是前几天在广播里宣布调查开始的那个威严声音的来源，看来是调查组的最高负责人。
而让陈阳和王磊瞳孔骤缩的是，在这个威严男子的对面，竟然坐着他们学校的刘校长！以及就业指导中心的另一个副手！
刘校长此刻的脸色极其难看，青白交错，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儒雅和沉稳。他看到陈阳和王磊进来，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难以抑制的怒火，但很快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刘校长，这两位同学，你应该不陌生吧？”那位威严男子，姓周的调查组组长，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刘校长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周组长，这……这确实是我们学校的实习生，陈阳，王磊。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来反映问题，给调查组添麻烦了……”
“反映问题？”周组长打断了他，语气转冷，“刘校长，到现在你还认为这只是简单的‘反映问题’？宏远电子厂实习生每天工作超过十三小时，吃饭休息时间被严重压缩，薪酬被大量克扣，专业完全不对口，这些情况，你们学校当真一无所知？”
刘校长额头冒汗，急忙辩解：“周组长，我们学校对实习单位是有监管责任的，但具体到生产管理细节，我们确实……确实了解不够深入，被工厂方面蒙蔽了……”
“蒙蔽？”周组长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赫然是那份账本证据的复印件，他指着上面几条清晰的记录，“那请你解释一下，这上面记录的，由李强（李领班）定期支付给张建国（张主任），并注明为‘校方合作管理费抽成’和‘个人辛苦费’的款项，是怎么回事？这也是工厂单方面蒙蔽你们？”
刘校长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组长的目光如同利剑，转向陈阳和王磊：“陈阳同学，王磊同学，你们在现场，最有发言权。你们认为，学校对你们在工厂遭遇的一切，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默许，甚至纵容？”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阳和王磊身上。
王磊梗着脖子，刚要大声控诉，陈阳却轻轻拉了他一下。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周组长，也扫过面无人色的刘校长。
“周组长，”陈阳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我们只是普通学生。我们不知道学校高层是否知情，我们只知道，当我们向张主任反映问题时，得到的永远是‘服从管理’、‘顾全大局’的训斥和‘影响毕业’的威胁。当我们试图通过正常渠道寻求帮助时，道路被层层堵死。我们看到的，是张主任与李领班把酒言欢，是学校对工厂明显违规行为的视而不见，是那份将我们明码标价、当成交易筹码的合作协议！”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悲凉，却更有力量：“我们不想惹麻烦，我们只想拿回我们应得的东西——公平的待遇，合法的劳动报酬，还有……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件‘工具’的基本尊严！如果学校真的不知情，那我们希望这次调查能还学校一个清白。如果……如果有人知情甚至参与其中，那我们希望，法律和正义，能给我们，也给所有和我们一样遭遇的学生，一个交代！”
这番话，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既点明了问题的核心，又没有首接将矛头指向整个学校（为后续可能的转圜留下了空间，也显得更为成熟），将皮球又踢回给了刘校长和调查组。
刘校长听得浑身发抖，指着陈阳：“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证据说了算！”周组长猛地一拍桌子，声如洪钟，“刘校长！现在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这件事，影响极其恶劣！不仅涉及严重违反劳动法规，更可能涉及商业贿赂、贪污腐败！你们学校，负有不可推卸的管理和监督责任！从现在起，你暂时停职，配合我们彻底调查清楚！”
停职！刘校长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周组长不再看他，转而看向陈阳和王磊，目光中带着一丝欣赏和郑重：“两位同学，你们受苦了，也做得很好。敢于在逆境中坚守真相，维护自身和集体的合法权益，这非常了不起。请你们放心，调查组一定会彻查此事，无论涉及到谁，都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还你们，也还社会一个公道！”
离开了会议室，走在返回新宿舍的路上，王磊仍然激动得难以自持，他用力搂住陈阳的肩膀：“阳子！你看到了吗？刘阎王那德行！真他娘的解气！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陈阳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阳光洒在他身上，驱散了数月来的阴霾。他知道，扳倒张主任和李领班只是第一步，让刘校长停职接受调查也远不是终点，但这确确实实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是他们用勇气和智慧，亲手挣来的公道！
然而，在他心底深处，一个念头悄然闪过：那份账本里隐约指向的、比张主任和刘校长更高的“上层”……那又会是谁？这场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但无论如何，他们己经成功地撕开了这黑暗囚笼最坚硬的外壳。接下来，他们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囚徒，而是手握铁证、推动变革的参与者！
（第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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